焚山河(29)

倒是你们武川来的人,相互争论,热闹非凡。

你们定下了明天初战的部署,父亲贺拔度拔在城内,陪同怀朔驻军长官杨钧,居中指挥。

你的大哥贺拔允,三弟贺拔岳,开战之后,率领轻骑兵,佯攻对方左翼,吸引对方中军,前往救援。怀朔方面的鲜于修礼、葛荣带领步兵,压制对方右翼。

呃,葛荣,就不必出战了,他留在城里,做预备队吧。杨钧突然插话。毕竟人家才是这里的主人,主动放弃了指挥权,却好歹还有否决权。你们就同意了,把葛荣留在城里。

你出恭的时候,杨钧凑过来,悄悄解释说,那个葛荣啊,是沃野人。

好吧。

时机成熟时,你,率领武川、怀朔两镇的所有重型具装骑兵,冲击卫可孤的中军大营,就此一决胜负。

你特意把高欢,编入了你的重骑兵队,散会的时候,你还故意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国家危难之际,正是英雄立功之时,加油!”

高欢虽然感谢了你,却语气怪异,听不出半点真心。

你也没在意,觉得他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打仗,有些紧张。

你回营,洗刷你的战马,检查你的盔甲,打磨你的长枪,这一套事情做完,公鸡打鸣,天亮了。

抓紧最后一点时间,你又上城墙,往外面看了一眼,这下你看清楚了,对方有装备的战斗人员,其实没那么多,大多数都是穿着破烂灰衣服的普通人,有老的,老得不成样子,也有小的,小得没个样子。

甚至还有,女人!

是的,这是一群难民,一群本来需要朝廷救济的难民。

你嘴上却骂道:“这该死的贱民!”

你不知道,你身后的高欢,听见你这话,狠狠地白了你一眼。

你没看见。

你只听见集合的号角,于是操起长槊,跨上战马,来到怀朔西门口,站在已经列装的重骑兵面前。

父亲在城墙上点头,传令兵打出红旗,吹鼓手吹响号角,擂动战鼓,城门慢慢打开,一股劲风,卷起尘土,扑面而来。

你带队,逆风出列,跨过护城河上的吊桥,在预定位置列阵完毕。

你看着乱哄哄的对手,认不出到底哪一个,是卫可孤,但你很确定,他们待会,都会哭。

昨夜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大哥与三弟的轻骑兵,率先准备完毕,拍马出阵,占得先机,从你的右边,冲向对手的左边。

对手的左边,骑兵不多,零散几个,冲出来迎战,被你们的轻骑兵,用弓箭索了命,剩下的都被压了回去,导致他们已经散乱的阵型,更加混乱。

你们的轻骑兵,并不抵近,只在外围远射,刻意制造混乱。

果然,对手的中军,不得不乌泱泱地向他们挨打的左翼蠕动,意图救援。

你望向你的左边,鲜于修礼的长盾步兵,步步为营地向前挺进,死死摁住了对手的右翼。

这时候,你再往前看,你知道哪个是卫可孤了,一定是那个骑着白马,已经暴露在最前面的人。

你回望城楼,注意看那十六个鼓手的动作,只要他们的动作,急促起来……

“喝啊!!!”你只看见,他们举起手臂的幅度变大,都还没听见那阵更急促的鼓声,就猛地夹了一下马镫,第一个冲出去了。

冲出老远,你才回头一看,你身后有三个人,一个是高欢,一个是独孤信,另一个黑大个,你不认识,他们三人身后,有五个人,都是谁你就看不清了,然后七个人,九个人……

一共三百人,就这样,往五六万人的人堆里面冲。

你们这是三角形的尖刀冲锋阵,你,就是刀尖。你不怕对手人多,毕竟,哪一把屠刀,需要做得更牛羊一般大?

接近对方时,你深吸了一口气,把举着的长槊,慢慢放倒平握,挺向前方,那有一丈多高的槊,平握过来,比你在狂奔中前伸的马头,还要抻出去老远,你把力量汇聚在肩背,把意志集中与槊尖。

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在冲刺中,把天生神力,聚集在角尖。

你认真聆听着,风的语言,等风告诉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你的攻击。

卫可孤看见你了,吓得发疯了似的往后退,往人堆里挤,把自己人顺到前面来,挡住你。

他得逞了,你的长槊,一连洞穿了三个人的肩窝,离他本人,只剩两寸,长槊却拔不出来了。

意料之中。

打仗嘛,怎么可能那么简单。于是,你弃了长槊,拔出腰刀,左右劈砍。

你身边的对手接连倒下,其他人也都怕了你,不敢上前。

却也没有后退……

他们倒是想退,只是到处都是人,木然站着的,无奈躺着的,想往左边跑的,想往右边跑的,撞在一起的,还有尿裤子的,到处都被挡着,往哪里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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