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那回,你撤得快,高阿那肱甚至有机会,成为第二个高长恭。
这次,面对高纬的提问,高阿那肱提出了一个正确的建议,退守临汾以北的高梁桥,把你放进来,到开阔地带,在拉开了架势,狠狠地打。
高家王朝的军队,以鲜卑人的轻骑兵为主,崇尚大开大合,运动奸敌的战术。
作战时,高家军并不过分依赖城墙、堑沟这种工事,也不擅长守城或者攻坚,这种做小范围内的消耗拉锯战。
高家军善于利用战略纵深,扩大战场范围,在开阔环境中,进行迂回穿插,在运动的状态下,拉扯对手的阵势,直至松垮,再寻机包围奸敌。
这是高欢的战术,这是尔朱荣的战术,这是草原人横行千年,屡试不爽的战术。
而你的兵,大部分是在府兵制下,从农民当中临时选出来,训练时间并不充足,毕竟其中有好些,前不久还是和尚的兼职兵,以步兵为主,打一打相对静止状态下的阵地战还行,要是拉到野外去,和高家军进行运动状态下的野战,那指定的不行。
高阿那肱这一招以退为进,确实算得很精。
如果北齐军队后撤,你要是跟过去,那么,大概率会挨打。
可你要是不跟过去,那么,你这次大老远地过来,是来干嘛?
听闻高阿那肱这老辣的计谋,你似乎,又只有感叹命运了……
你的命运,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是啊,好多时候,你的命运,别人说了,也算。
听了高阿那肱的话,高纬本来打算后撤了,却又有一帮奸臣,国难财还没发够,便劝高纬不要后撤,继续打。
他们说:那边宇文邕是天子,我们这边的您,也是天子,那边的天子都敢大老远地跑过来打客场,我们的天子,为什么要示弱?
高纬一听,顿时热血沸腾。
尤其是因为他的淑妃冯小怜,就在他的身边,他不能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跌份丢脸。
就在你打算再次撤军的那个晚上,高纬命令北齐军队,填平了堑沟。一大清早,他们就乌泱泱地朝着你,冲了过来,在一个小范围的战场上,与你进行相对静止状态下的消耗型阵地战。
这种战斗,是你北周的步兵们,最擅长的那一款。
东西两朝的皇帝,高纬和你,各占一边,各自督战。
你的身边,是你的老基友,普六茹坚。
高纬的身边,是他正儿八经的爱人,冯小怜。
其实,有时候吧,你挺羡慕他的。
但那只是有时候,不是这时候。
这时候,你指挥全军,要认认真真地跟他扳手腕。
是的,这场战斗,是一场超大规模的扳手腕,狭小的战场空间,仓促的预备时间,不允许东西双方,使出任何有实际意义的计谋,这是一场纯粹的、原始的、残酷的角力。
两军接触的位置,有一条血肉横飞的死亡线,死亡线两侧的两军将士,不断地倒地不起,后面的人,又不断地填充进去。
死亡线会向着填充速度稍慢的一方逼近,逼近到一定程度,又会被逼回去。
来回相逼之下,战场的中央,两军将士的遗体,已经堆成了小山。
北齐的罪恶,只是几个君王犯下的,北齐的罪责,却要这个王朝的所有人,一起承担。
你想起,战前你写的宣战檄文,说你发动的战争,是在替天行道。
有那么一阵子,你的军队明显占据了上风,把死亡线连续往对方那边,逼退了得有个整整三十丈之远,已经接近对方阵营的底线。
可这个时候,你有些吃不上劲了,预备队都已经投进去了,后面的事,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看看北齐那边呢?却还有几队人,没上场呢。
要不然,慢慢撤回来?免得……
死亡线消失了,北齐的抵抗,全线崩溃了,他们的阵营,一下子全都垮了!
这是怎么了?
管他的!
追!
你的兵马,一直从正午,追到了天黑。
追至临汾城下,你解救了坚守孤城一个多月的英雄梁士彦。
梁士彦抹着眼泪对你说:臣几不见陛下!
然后,好奇心强的你,审问了一个俘虏,问他刚才的关键时刻,他们为什么突然放弃?
俘虏说,淑妃冯小怜见死亡线,向着她稍稍靠近了一下,便被吓得花容失色,哭着对高纬说“军败矣,军败矣”,示意高纬赶紧逃命。
一旁陆令萱的儿子穆提婆,也赶紧劝说高纬撤离。
高纬一听,想都不想,调转马头就跑。
作战的士兵们,还没跑呢,你督战的皇帝就要先跑,这算怎么回事?
将军们赶紧上前,拉住高纬的缰绳,劝阻说:半进半退,战之常情,今兵众全整,未有亏伤,陛下舍此安之,马足一动,人情骇乱,不可复振,愿速还安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