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醺醺的你,想加入进去。
你歪坐在马背上,俯身地聆听着身边正在发生的一处小买卖。
卖家卖的是盐,买家要买一两盐,卖家出价一百文钱。
六十文!这盐里,好多砂。
九十文!我这价格,都是官价。
七十文!这盐,味道也差。
八十文!最低价。
七十五文!这盐,颜色太黄了呀。
卖家开始不理他。
七十六文,这盐啊,谁买谁眼瞎。七十七文,卖不卖,就这个价!
要不然,七十八?这盐,啧啧啧,确实好多砂。
你听着觉得好烦,这个人明明是想买这盐的,为什么却一直在贬损这盐呢?真没劲。
你忍不住插了一嘴,那个,买盐的,就这个价,买下吧,差两文钱,至于吗你?
那人只见你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知你是当今英雄天子,便随口回怼,你懂个屁,两文钱,够我吃一顿面了。
你不在意,两文钱够他吃几顿面。
你在意,他居然随意骂你,懂个屁。
这世间,原本只有已经被你谋杀的大哥高澄,会随意骂你。
你勃然大怒,在马背上坐正了,双手猛地一扯它的鬃毛,那马吃了这剧痛,轰的一下,站立起来,前蹄向前重重踢出,踢在那买盐人的下巴上,那人立刻倒地,看样子,八成是没气了。
你的周围,立即沸腾起来,混乱招来了巡街的捕快,大呼小叫地冲你而来。
那都是你手下的小卒,只要你亮明身份,他们就只能在你面前发憷,你不必逃跑。
但是,你想跑啊,你乐意。
你把马肚子一夹,那马,就径直往人群中冲杀……
捕快早就没追你了,一直暗暗跟着你的刘桃枝,过来给他们到了招呼。你回头看的时候,也瞥见了,你知道他们没有追你。
只是,你不想停。
你好不容易,放开了自己,所以,你不想停,永远不想停。
如果这世间,真的只有你一个人,那么,你这么做,可能没有错。
可是这世间,明明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你纵马飞驰,把你的天堂,其实就是,这邺城的街市,蹂躏得不成样子,你却把这样的破坏,当做你的本事。
你知道吗?三十年前,就是一队官兵,踢翻了你父亲高欢的小店铺,才逼得他走投无路,才有你们高家的天翻地覆。
你今天踢翻了这么多的店铺,你就不担心,这当中哪一家,也会像三十年前你的父亲一样,被你搞的走投无路,把你高家江山,再来搅个天翻地覆?
这些你都不管,却见街市上,还剩下一个没来得及逃走的妇人,你看她的背影,觉得眼熟,便没心没肺地踱过去,问他:天子,何如?
你想着,等她夸你,你就再问她,是不是姓娄,如果不是,你就赐她姓娄。
可她却说:癫癫痴痴,何成天子?
疯狂的你,把她一刀捅死。
无辜热血,喷洒到你脸上,把你拉回了现实。
现实就是,这被你蹂躏的街市,满目狼藉,不成样子。
不成样子的现实,让刚刚回到现实的你,马上又想,逃离现实。
你悻悻地牵着马,往回走。
刘桃枝过来告诉你,说你的母亲,又在你的寝宫门口,等着你。
谁让她知道的?
是皇后的母亲崔氏,听说了街上发生的事情,回宫去说的。皇上,我看您,还是暂时不要回宫的好。
确实,难道你又得回去自焚一次?
现在不能回宫。
那去哪儿?刘桃枝问你。
去崔氏家里!你带路!
刘桃枝也想到了,你去崔氏家里,会发生些什么……
或者,其实完全没想到。
以他的见识,一个普通醉汉,会做什么,他完全能够想得到。不过,一个装醉的人,会做什么,他也难说。
你摇进岳父的家里,高喊着要岳母,出来相迎,岳父陪着笑脸,说你岳母,进宫面见太后去了,还没回来。
那好啊,等就是了。
等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中,你也考虑过,是否有必要,当真那样做。那样做,会不会显得你,太过凶恶?
要不然……
可等到岳母进门,你那忽明忽暗的考虑,瞬时间,全部作废,你扯过刘桃枝腰间的弓箭,冲着你的岳母,就是一箭射过去。
幸好的是,你真的还是,有点残留的醉。
这一箭,你没瞄的准。
或者说,糟糕的是,你真的还是,有点残留的醉。
你就仗着这么点醉意,肆意装疯,你取下腰间的马鞭,对着跪伏在地岳母,就是一阵乱打。
可怜你的岳母,皮开肉绽,都不敢动弹。
你一边打着,嘴里一边还骂着:吾醉时,尚不识太后!老婢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