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山河(167)

萧衍觉得,长江要塞,采石矶的防御薄弱,需要换上强大的禁军驻守,以防遗祸。

他却不知,他才刚刚作出换防的决策,萧正德便将换防具体时间地点,告诉了你。

萧衍觉得,萧正德去过北方,熟悉北方军队作战特点,便升他为临贺王,任命为平北将军,负责首都建康防务。

他却不知……

你趁南军换防的间隙,猛然而起,攻占采石矶,进而兵不血刃,安然渡过大江,兵临建康城南,脂粉腻溢的秦淮河。

渡江,在中国古代军事史上,一般指在下游地带,横渡长江。

长江下游宽阔深邃,深可百丈,宽有十里。整个古代史上,长江下游,无固定桥,浮桥的出现,都要等到宋朝。

自古南征,主要战斗,大都在江北结束。

如果要过江作战,大多利用水流,从中游荆州而来,顺流而下,才可有望,江南逞强。

在你之前,还没有人,能够带着成规模的军队,横渡长江下游,直抵建康城下。

当然,这当中,有萧正德的鼎力相助。

直到你打破长江不可横渡的神话,踏足江南,萧衍都还不清醒,太子萧纲,身着戎装,前来宫中,听候萧衍调遣,萧衍计无所出,只令萧纲,自行决断。

萧衍还派出使者,来到你的军营,问你此番渡江,意欲何为。

嘿嘿,何为,居然还问。

欲为帝也!

事到如今,你觉得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

不过,你的谋士王伟,还是觉得,应该掩饰一下,在你说出那四个字的同时,他也解释说:除奸臣尔!

除奸臣,历来造反的通用借口,南朝奸臣甚多,一般而言,这个借口,是说得过去的。

只是,在你的直率面前,这样的借口,也就苍白无力了。

南国满朝文武,也就都知道了,你此番过江,要来作甚,只是又实在无力,摁压住你的飞腾。

自萧衍开国至今,江南有近整整五十年,不见刀兵,承平日久之中,平民依然在压榨之下,疲于奔命。贵族却已经在台阁之上,安享太平,整日忙于诗词歌赋中称雄,笔墨纸砚上争霸。褒衣华服、涂面傅朱、谈玄辨理……

这些都还是好的,就算没有真本事,好歹,还算是风雅。

更多的满城皇亲国戚,满地贪官污吏,生活龌龊,作风懒惰,平日里,狠于把百姓活剥,到战时,却无人敢登上城郭。

建康城里,一位贵族倒是心血来潮,决心骑马出城,为国为民,与你一战。

结果,这平时出门都只会坐轿的家伙,生平第一次,见到呼啸生风的战马。

这个娘炮儿,竟然被那阳刚的气象,吓得屁滚尿流,连声哭喊:这哪里是马?这是老虎!

不,不,不,孩子们,那不是老虎。

你,侯景,才是老虎,是一头在北方炼狱一般的乱世之中,熏黑了浑身毛发的黑虎,是百战之余的战斗翘楚。

如今你流落南朝,有如大神误闯新手村,大爷痛打小儿孙,你可要给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江南才子们,好好普及一下军事基本技战术。

送走萧衍使者的第二天,你率军强渡秦淮河,挺进建康南门。

南门守将瘐信,是个三十多岁的白面书生,七世举秀才,五代有文集的文化世家出身,擅长回答,为何阴阳相生,却无力应对,如何刀兵相争。

今天,这人才第一次见识了,他笔下写过的那些铮铮铁骨,其实,在战场上,顶不住咵嚓一板斧。

在临近南门时,你组织弓弩手,对即将开赴的战场,进行以探路清场为目的的一波盲射,这本是两军对阵之前的例行公事,正儿八经的大规模杀伤,并不在此。

瘐信却被这漫天箭雨,吓得放声大哭,干脆抛弃了阵地,一溜烟就跑回了城去。

这什么情况?我做了什么?

你在城下愣了半天,谨慎地多方求证,瘐信这是不是,跟你玩的一出空城计。

勇敢进城的探马来报,瘐信确已逃之夭夭。

你才感叹,原来不是一出空城计,只是一部《昆虫记》。

你想起东魏檄文中,形容南军的那一句“举螳螂之斧,被蛣蜣之甲”,原先读来,只觉刻意揶揄,如今所见,其言不虚。

你就这样,在萧正德与瘐信的连续神助攻的帮助下,渡过天险长江,走进南都建康。

两个月前,你还在寿阳,想到未来,脊背发凉。

进城之后,你见到了你的恩人,萧正德,他满脸笑呵呵,等着你兑现,先前的承诺。

当然,瘐信,没脸来见你,他好歹是个知羞耻的人,你一进城,他就带着家小出了城,带着前半生的悔恨,迎接后半生的风尘,尘埃落定之时,他终将从一个无聊的文人,蜕变为合格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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