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陈洵刚写完作业,垂头丧气,准备睡下,门外却响起敲门声。
陈洵紧张地起身,听敲门声仍在继续才走近到门边,低声问:“谁?”
那头响起纪廉的声音:“我。”
陈洵震惊地打开门来。
纪廉看着他,问:“不是说回家住了么?”
陈洵张了张嘴,一时哑然,过了许久才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你跟踪我?”
纪廉没做声,盯着他看了几秒,将肩头书包卸下来,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封信,递给陈洵。
“这个,葛佳托我给你。”
陈洵迟疑地接过信。浅黄色牛皮纸信封上并没有写任何人的名字。
“……这是?葛佳写的?”
纪廉拉上书包拉链,摇头,说:“闫苓写的。”
陈洵诧异地皱起眉,他低头盯着浅黄色的信封,粗糙的表面捏在手里不很舒服,令他心里跟着一块儿发毛。
“闫苓给我写了封信?”
“嗯。”纪廉说,“我建议你现在就打开。”
“现在?”
“对,现在。”
陈洵迟疑地打开信封,展开信,随着视线扫过一行行字,脸上逐渐失去血色,变得煞白,心脏的跳动每一下都仿佛打在他脆弱的耳膜上。
这时,纪廉开口问:“要去看看她吗?”
陈洵怔了几秒,之后像是陡然清醒过来。
“她家住哪儿?”
纪廉报了个小区的名字。陈洵头也不回,猛冲到电梯口,等了几秒,见楼层数字迟迟不动,又转身奔向楼梯,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到了宾馆外,几乎要冲出人行道,大口大口喘着气,伸手拦车。凌冽的风扑向他的脸,扑向他没来得及穿上羽绒服,只穿了件卫衣的身体,扑向他发僵发木,太阳穴抽着筋突突跳动的头脑,扑向那段时隔三年,仍未能在脑海中找寻到的有关叫闫苓的女孩的所有记忆。
在他坐上出租车,准备关门的前一秒,纪廉拽住了车门。他站在车外同陈洵对视一眼,也坐上了车。
窗外落了雪的银杏树一掠而过。纪廉定定地望着它,直到拐过弯再也看不见才转回脸来,看向蜷缩着身体,失魂落魄的陈洵,看他指间捏着信,越捏越紧,直到指尖泛白。
出租车抵达闫苓家小区门口,陈洵付完车费急忙从车上下来,一辆救护车就在这时尖叫着从小区里开出来。
陈洵站定住。
纪廉侧头看他一眼。救护车顶上红蓝色的灯在暗下来的傍晚时分闪成一片,映照着两人神色各异的脸。
手机在这时震动,纪廉低头看了眼,按了接听。那头响起葛佳的声音。
纪廉听了一阵,垂下手,按断通话,看向陈洵,说:“车上是闫苓。”
第43章 《花》(1)
我也无言可告佝偻的玫瑰
我的青春也为同样的寒冬热病所压弯。
——狄兰•托马斯《 通过绿色茎管催动花朵的力 》
闫苓有一个无话不说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她们相识于小学六年级。
闫苓很清楚地记得,那个午后的阳光有多刺眼,脚下的柏油马路晒得烫脚,手里拿着的布丁雪糕滴滴答答落到地上,她努力吃着,但还是赶不上冷饮融化的速度。
狼狈地走到街的转角,闫苓看到了她。她站在树荫底下,左右张望。视线相交时,女生朝她走过来。
女生说闫苓今天别的发夹很好看,问是在哪里买的。闫苓很惊讶。她的发夹再普通不过,树叶形状,表面是黄绿格纹的贴布,是妈妈一年前在一家二元饰品店买的。
闫苓如实告诉女生,女生看起来却由衷地喜欢,于是她忐忑地摘下发夹,递给女生。女生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闫苓鼓起勇气,说,“送给你吧。”
于是女生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真的吗?送我了?你真好。”
闫玲说,“你别着更好看。”她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她觉得自己的长相,别再漂亮的发夹也不会起眼。
女生开心地收下了,说改天也送她一份小礼物,“你家住在哪里?我选好了礼物就来找你。”
闫苓将地址告诉了她。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星期……女孩拿走发夹后就没了消息。闫苓虽然抱有期待,但一再告诉自己不该在意。那么漂亮的女生,拿走她的旧发夹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况是她自愿的。
第八天,闫苓早起上学时又遇见了那个女生。女生就站在小区门口等她,头上别着她的发夹。
女生伸出手,将礼物递给她。闫苓打开来看,是个漂亮的水晶球。水晶球里住着一个穿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踮着脚跳舞。稍微摇晃水晶球,女孩的周围就下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