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纪廉先后拒绝了一流大学的少年班,和私立高中高额奖学金的诱惑。赵誉为此重燃希望,急忙给纪廉的老师打去电话。
电话里,赵誉搬出了江阁过去的一众荣誉,但也越说越心虚。他引以为傲的这些荣誉,纪廉要想获得并不是难事,又何谈吸引。
然而,纪廉在听完赵誉的话后却立马同意了志愿填江阁高中,并且是唯一志愿。
赵誉闻言大喜过望。
看过纪廉初中的获奖经历后,他十分清楚,高中知识对纪廉而言过分简单了。纪廉完全不消在学业上面费神,他坐在高中课堂里上课,只是一种“形式”。
但即使是形式,只要他是江阁的学生,就是江阁培养出来的,将来取得的任何成就,都理所应当能记在学校的光荣史册上。
展望江阁未来三年将交出的漂亮成绩,赵誉喜不自胜。
为期一周的军训结束后,陌生的同班同学快速熟络起来。大家坐在教室里,看着和自己一样晒得黝黑的脸,忍俊不禁。和报到那天初见时的安静拘束截然不同。
但从纪廉踏入教室的下一刻起,这种轻松愉快的气氛被打破了。
大家默不作声地看向纪廉,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纪廉缺席了军训,他们和纪廉之间已然隔了一道隐形的屏障。因为不知道纪廉的病,同学们只觉得纪廉比他们拥有更多权利——
纪廉可以获得学校批准缺席军训。
而且纪廉总冷着脸,看上去很难接近。没人愿意第一个向纪廉抛出橄榄枝。青春期独有的自尊心让他们不愿冒这个险,贸然尝试热脸贴冷屁股的滋味。
同学们刻意的疏远,反而让纪廉觉得自在。自小学起,除了和葛佳在一起,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纪廉走向靠窗的最后一排,那个位置离银杏树最近。
教学楼下栽着的银杏树,据传有些来历,是建校那年,第一任校长亲自种下的。种树那天,来了许多记者媒体。近年省长来江阁参观时,还在树下合了影。
树长到现在近百年,葱葱茏茏。学校几栋教学楼翻新几遍了,树的所在却一直没动过,只是树旁圈着的护栏总换。单说江阁前任校长刘贤武在任时,护栏就换了两次样式,一次西式,后来换成了中式的镂空菱格,将近半人高。现在刘贤武已经退休了,但树还在。兴许过个两三年,现任校长赵誉又要把围栏拆了重新装一装,讨这棵圣树的欢心。
关于这棵镇校之树,有很多传闻。其中最耸人听闻的,是传这棵树上曾吊死过人。
刘贤武在任时期,非常反感这个传闻,勒令学校里禁止传播这种有损学校声誉的谣言。
谣言传得最盛那几年,下了晚自习,女学生们依旧宁愿绕远路,也不敢从银杏树下经过。
如今这个恐怖传说虽然还会被人偶尔提起,但已经被当做鬼神志怪,听来八卦调侃了。
走近座位时,纪廉发现有人比他先一步占了座。有个书包放在椅子上,人却不见踪影。
纪廉环顾四周,大家只是防备地看着他,没人做声,也没人走来认领。纪廉只好坐了靠门最后一个位置。
早自习结束,学生们纷纷涌出教室,到操场上集中参加新生开学仪式,纪廉留在了教室里。
自从给校长看过病历单后,张清再没为难纪廉。纪廉跟张清提了自己不出操的要求,张清也板着脸同意了。
那个占了纪廉心仪位置的人还是没出现。黑色运动包斜靠在墙边,无人认领。
纪廉手撑着头,盯着包,思考着什么。
不远处操场上,校长开始演讲了,声音透过话筒从四面八方涌来。
纪廉站起身,走出教室上了楼。
从二楼转到三楼,再从三楼转到四楼。纪廉在高三一班前停下。
走进教室,他站到靠窗的位置,朝下望。
从更高处,能看到银杏树茂盛的枝叶更广地延伸向四面八方。
纪廉盯着那些粗壮灰白的枝干看了许久,出教室,又去了过廊没有太阳的地方。
往下望,乌泱泱的学生排了整齐的队伍,看上去就像电子芯片上一条条的集成线路。
纪廉盯着他们看了片刻,转身下了楼。
从四楼转到三楼,再从三楼转到……纪廉听到了奇怪的响动。像是脚步声,但又不是正常走路的声音。
纪廉停在转角的地方。声音越来越近,之后又安静下来。
纪廉慢慢走下楼。转角的地上逐渐延伸出一个人影。纪廉停顿片刻,继续往下走几阶,于是看到了影子的主人。
男生没穿校服,穿了件胸前带彩色涂鸦的短袖衫,汗衫下的轮廓已褪去少年的青稚,更像是成年人的体格。此刻男生正靠在墙边,低着头,手里握着那年刚上市的诺基亚5230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