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河回了个好的,便不再管。对方后来也没有再发消息。
“……你是不是知道我在哪里家教。”
看到那辆泯然众人的朴素黑车,季明河上前敲两下车窗,不太高兴地弯下腰。“成先生,你可以不要这么闲吗?”
车窗摇下,露出成珣那张自知理亏的脸。尽管他心底其实有些高兴,因为今天是这台车第一次亮相,而他们心有灵犀到令季明河跳过言辞客气的确定环节。
“抱歉。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你发生交集。”他诚恳道歉。
季明河皱眉,“既然我们的生活轨迹是平行的,那就说明我们本就不该发生交集。这会让你很累。”
她和露出苦涩神情的成珣相对无言。
我不觉得累。
季明河甚至可以想象到他的语气,面部肌肉的走向,还有那双欲言又止间有些忧郁的眼眸——季明河能想象得到这些,不单单是因为经验,还有这双已经出现在她视线中的眼睛。
她说过,她不喜欢怀旧。怀旧是成珣喜欢做的事。
“……你想干什么?”季明河问。
“我想你赏脸吃顿饭。”成珣脸上多了两分笑意,“小河,我们之间没必要这么生疏。你告诉了我你的情况,这是对我的信任。我觉得这并不影响我们平时交流。”
咔哒。他看到季明河往后方走,听到她拉开车门的声响。
异常美妙的一声后,车内镜上出现了那张还有些愠怒的脸庞。
季明河生气自己答应了。
可能对驾驶座上的人也有点怒意。但季明河觉得,她既然将成珣界定为仅仅是认识的人,就不该存在太多的情绪连锁反应。
在车上坐好,季明河低头回学生家长的消息。小棠妈妈很热心,很关心她的去向,每次都要问她有没有到学校。
为了打消她的不安,季明河发了语音。“小棠妈妈,我没有被拐。朋友跟我顺路,带我去吃晚饭了。”
发完消息,她准备戴上耳机消停一会儿。
“小河,我们算朋友吗?”成珣忽然问道。
季明河想说这里的“朋友”就跟出去吃饭时,服务员对有点成年人样的男性一律喊“帅哥”,女性一律喊“美女”一样。
但她想起成珣光顾的地方恐怕都是喊“先生”“女士”,或者清楚点叫“x 总”“x 董”,没有可比性,便沉默了。
成珣看了一眼车内镜:“小河,我不介意我们的关系是 situationship。”
他许久不说英语,发音还是一如既往有韵味,季明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又或者,季明河告诉自己,她只是不解那单词的意思。
“什么叫 situationship。我不怎么关注年轻人的说法。”
“没什么。”成珣却语焉不详了起来,“我回国有段时间了,也不太懂。别人告诉我说是比友谊关系更好的意思。”
季明河看了一眼前方狭长的长方形,仿佛那是一个留有太多余裕的猫眼。她用这种特别的方式跟成珣相视,就像她知道成珣会通过它描绘自己的动向。
“感觉不太正经。”她低下头搜索,“……哦,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
鉴于成珣知道她有个男朋友杵在那儿,季明河不追究。更何况,交集往往是从探究欲开始,她不打算发展这个小小的开端。
更何况他们已经发展过了,季明河不准备再来一次。
“不太纯洁的意思。”她回答道,“成先生,我不打算跟你发展这层关系。”
“……抱歉。我好像说了错话。”成珣又开始道歉,“我让你不高兴了吗?”
季明河把耳机收起来,看向窗外。
“……没有这个必要。”她声音轻盈,原先生动不已的怒气也冷却下来。
成珣微抬眸,又缓缓垂下。
他们交往的时间本就不长,成珣还奢侈地拿出一部分用于患得患失。事实上,他的直觉没有错。
哪怕成珣感觉自己令季明河很满意,仿佛是一个为她量身定做的定制用品——他觉得很荣幸。一般人不会轻易脱下无比合身的衣服,特别是在这件“合身的衣服”其实指代的是最难相处的人。
他对季明河相见恨晚,他猜她或许也多少心存此意。
但成珣停止不了忧虑。除了忧虑,还有最不应该有的——嫉妒。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嫉妒什么,是台上的乐队吗?
太不讲道理,也太无理取闹了。他竟然会妒忌一支作观赏用的乐队,希望他的 River 能一直将他纳进注视的范围。
他只是太迫切。成珣太想自己被命运的绸带牢牢扎好,然后放在货架上。而季明河会摆脱手上的拘束,将脸颊贴在橱窗上,在冬日吐出雾状的气体,对他露出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