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少,钟小姐家中临时有事,不能参加接下来的宴席了,让我来跟您道个歉。”
演出结束后,钟灵梦的生活助理匆匆忙忙前来致歉,然后双手奉上礼物。
盒子里是一只爱彼的皇家橡树系列,冷感的蓝盘与冰凉的温度融为一体,毋庸置疑不是份会拉低庄恒衍档次的寒碜礼物。
可惜庄恒衍平时不太喜欢戴手表,原因是太过规规矩矩,不够随心所欲。而且他尤其不喜欢戴爱彼。
但他收下了,并抱有礼节性的笑。“谈不上宴席,朋友之间凑个局吃饭玩闹而已。你让钟小姐别挂心,下次还有机会。”庄恒衍不暴躁的时候还挺有名流贵胄的感觉。
只是,自从跟季明河交往,庄恒衍愈发阴晴不定,臭烘烘的脾气整个被人娇惯纵容出来了。有时候无理取闹到太失风度,连薛钊都会偶尔在心里嘀咕“好像没必要吧”。
“季明河呢?”他问。
“不是你说让她回去的吗?”
庄恒衍立刻气急败坏,粗声粗气指责:“没让你嘴那么快!”说完也不使唤人,或者左思右想“亲自找多掉价”,话音未落就飞快地跑出门去,只留给等待的朋友一阵飓风。
季明河行走的轨迹和人群保持一段距离。
她在某些时候很容易想到灾难,就比如现在。当她仍旧流离于夜晚的城市,而非待在一处充实又温暖的角隅忙碌时,她会情不自禁由自身的渺小不定联想到车祸、踩踏事件、或者无差别砍人事件。
小时候她在乡村的家中看电视,因为恶性事件的距离感只作消遣;现在,她用肉身趟过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的城市,想到幼时单纯到邪恶的心态会觉出罪恶。
“哎!哎!”
她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
“怎么了?”季明河问。
但有人是不必被道德束缚的。熟悉的面容使得她与世界的距离变成一种更加习以为常,同时在社会层面更加残酷的存在。“还没吃饭,你走什么走!”
季明河流露淡淡疑惑:“学弟让我走的。”
“我也是学弟!”情急之下,庄恒衍差点用吼的音量叫出声。“我没让你走!”
这话真让人害臊。至少庄恒衍说出来后,觉得自己颜面扫地,脸红得像是发了烧,蒸干了水。
“好的。”季明河只是点头,“我白天也已经把事情忙完了。”她调转方向,在庄恒衍身侧微抬起头看他。
“我管你事情忙没忙完……”
季明河也不生气:“走吧。”
“今天是庄大少爷请客!”
“哎哟,稀罕呀。那我得狮子大开口了……”
吃饭的地方在一家只接受预订的高档日料店,因为庄恒衍想吃新鲜的螃蟹。选好螃蟹,服务生介绍这是早晨才空运过来的帝王蟹。早上运来晚上吃,中午还能回归大自然养着。吃的不仅是新鲜滋味,还是一套完整的、特供于某个固定消费群体的生产线,一种有资格使大张旗鼓变为常态的权力。
在这种力量的辐射下,季明河和庄恒衍的朋友圈不能说一句话都聊不上,他们毕竟不是跨物种相聚于此。她没有被他们排挤,她只是和他们有一道天然的屏障。
再加上季明河没有表现出自己要融入,或者说跟他们“讨要钥匙”的意愿。他们识别了这一点,自然不会接着走下一步。
所以他们各自安好,维持一种表面上的欢声笑语。这也是整个社会阶层相互平行,互不干扰生活的常态。
桌上除了一蟹多吃的各种蟹料理,点的基本都是生食,季明河不吃。除此之外,她还接受不了芥末之类的日式蘸料,不小心涉及只能竭力控制表情,又不能当场呕出来。
季明河吃不惯日本人吃的东西,不仅是食材,还有做法。
“这个简单。”
嘴上利落地说着“简单”,庄恒衍内心已然因为丢脸染上耻感。
冒着热气的碗稍后放在季明河面前。“您慢用。”季明河开始慢慢嗦专给她点的拉面,偶尔拾一两口现煮的蟹肉,由庄恒衍小声骂骂咧咧着投喂。
“真是暴殄天物……”他们都是吃新鲜到剥壳即食的蟹腿,最多烫一下,沾一点料汁咀嚼事物的本味。这家店就是因此出名,他们闻名而来,也遵循这一规则。
季明河忙着吃,没空回应。
要她腹诽,洋鬼子的饭好歹该熟的熟,在她看来这个好。
至于庄恒衍,他觉得自己这顿饭太过放下身段,就为专心照顾季明河,简直跟个忙到转圈的老妈子一样。
他不想表现得太关心季明河。奈何在场的人不比往常,庄恒衍不想她太丢自己的人。
说实话,他早就开始感到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