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香岸(86)

前一阵子在妇产科实习,她时不时就会走神,尤其是在计划生育轮转的那几天,要不怎会输给代薇。看着那一片暗红被计划掉得那一团血肉,她总会想起余米香那个没长对地方的胎儿。

那个小孩是她和薛稷藏孽缘的开始,后来余稻香身心俱疲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子宫上,那是孽缘的延续。之后事情莫名其妙发展到今天,魏姨时不时就会提起以后要如何给她带小孩,仿佛早替她预定好了一般,买个礼物收买也断不了她这个念想。

多吓人。她才多大。做人真不能太亏心,程季安再一吓唬,余稻香抚了抚心口,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多多练手,将来多救活几个人功德+n,肯定于事有补。

楼下少年和狗玩儿得尽兴而归,程季安也跟余稻香暂别,刚起身又坐下,笑吟吟道,“来,留个联系方式…”

余稻香愈发胆颤。

程季安刚离开,薛稷藏就打电话找她,余稻香心不在焉地晃下楼,薛稷藏一见到她,不由分说就上前扣住了她的手,带她回了他们的小独栋。

余稻香心中警铃大作,夏日天长,夕阳尚未西下,这厮莫不是要白昼宣淫,她有点慌,“晚上还要出去吃饭,你别胡闹!”

都是熟人,余稻香要脸。

薛稷藏闷声道,“不一块儿吃了。”

原计划晚上办趴体就是为了留住程季安,现在她不走了,那宋其荣最好的生日礼物就是独享有她在的时间。

既然在劫难逃,那就认命。可等刷卡进了门,薛稷藏居然没有发癫,只是变得异常的黏人,亦步亦趋抱着余稻香不撒手,去趟卫生间都要等在门口。

薛三宝把她推倒在沙发,头埋在她胸前,一动不动,余稻香被他压住挪不了地方,胸闷气短,这谁受得了。她伸手抱住他的头,捧起他的脸,百思不解道,“你来大姨夫啦?”

他的目光直直地投向她,没有了往日的恣意张扬,疲惫中透着些委屈。莫名地,余稻香忽然想起了那只下午和那少年一起玩耍的大狗。

她一双杏眼眯得狭长,目不转睛地盯了他一会儿,心下了然,将他的头按回了胸前,“多大的人了,还听墙根儿,真有出息…”

听个墙根儿把自己给听emo了,这可真行。当薛稷藏听余稻香分析他,那句「他不是不好,而是太累」,瞬间击中了他。

一时间,诺大的房间清冷的月光,坐在旋转楼梯望着大门的那个瘦小落寞的身影,一齐涌现在眼前,真想为儿时孤独的自己掬一把热泪。

良久,薛稷藏闷声闷气地说不清是发问,还是怨念,“既然不打算好好养,又何必生下来呢。”

余稻香被他困住动弹不得,只得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捯着他的发丝,看着落地窗外似火的晚霞,神思飘走,“薛稷藏,你想过没有,你妈妈在生你之前,她原本是自由的。”

“嗯?”薛稷藏扬起了脸看她。

“她想去哪儿,想做什么,想和谁在一起,这些她本来就有权去选。就因为生下了你,她就得放弃全部专心为你,先不说她会不会压抑,你长大了就不会愧疚吗?”

小时候害怕独处,「母亲」这个角色在孩子眼中不是个凡人,而是个保护神般的存在。

等渐渐长大,注意到了成人生活的不如意,温柔的家长会强颜欢笑说「没关系妈妈爱你为了你妈妈什么都愿意」,暴脾气的家长则会将一腔怨气全盘泼给子女「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这么忍气吞声早就离了!」云云。

情何以堪。

薛稷藏沉默。

多年来他的确沉溺于父母离异带给他的伤痛与亏欠中,忽视了大人也应该为了自己而活。现在他也变成了大人,换位思考,若他处在母亲当初的位置,他恐怕会离开得更早。

父亲呢,时光再倒流千万遍,他也不会放下如日中天的事业,也拒绝不了那大千世界投怀送抱的花花蝴蝶。

他们确实曾经相爱,只是爱在一时,如果非要说谁有错,那「存在即合理」,谁都不曾对过。

余稻香抱着他双臂收紧了些,喃喃自语,“我外婆在世时,总跟我说,把我妈困在茶山里是不对的,她在外头是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所以就算那么多年她把我扔在乡下又改嫁,我从没怨过她。可她为过得舒服完全不顾我的死活,拿我当炮灰,那就另当别论了…”

比惨好啊,比惨余稻香就没输过。薛稷藏仰头看她,像只毛毛虫一般往上咕涌了咕涌,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

天色将晚,薛稷藏以最放松的姿态躺着,他强撑着瞬目,在断片之前,他很想问,她对他,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可一转念,何必要问,问了也是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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