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公子的恋情大多如花火般热烈而短暂,女主大多是隐匿在「悸动」(酒吧)的灯红酒绿里,还没来得及出现在阳光之下,就变成了前任。今天大白天的莫名其妙地带出来个一看就不太熟的小女生,必有蹊跷。
窗外百草凋零,一阵朔风卷走了树枝上仅有的几片枯叶。薛稷藏眼神放空,似笑非笑,“哥,我现在真成孤家寡人了。”
听薛稷藏将近日的变故缓缓展开一一道来,小赵总的表情逐渐凝重凛冽,捏着茶盅的手指关节稍稍泛起了白,“从什么时候发现得?”
薛老三放下茶盅,执起茶壶,将亮哥的茶盏也斟到半满,“在内罗毕援建,我得阑尾炎那回。”
那次急症颇为凶险,薛公子险些客死他乡。突发急性阑尾炎腹痛难忍之际,越野车载着他奔赴向数百里外的医院,居然在黄沙漫漫的戈壁滩抛锚了。
货真价实的戈壁,除了天上翱翔的猛禽和地上横行的野兽,空无一人的那种。这是辆新车,陪着薛稷藏在肯尼亚走南闯北从未有过差池,却在这关键时刻掉了链子,难以解释。
最后是通过卫星电话找使馆迂回找回国内,亮哥联系了当地印裔的无国界医生,拉到了最近的一家有电的村子里就地做了紧急手术。卫生条件很差,医生的水平也一般,但好歹捡回了条命。薛稷藏术后恢复得非常不好,整整休息了两个月这口气才算缓上来。
从那时起,薛稷藏隐隐有感:只要他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做个富贵闲人啥都不管,那天下太平,但凡开始做点事,就隔三差五必生事端。
薛稷藏只是懒,他又不傻,前前后后串起来,不得不让人心生疑窦。然后凡事都讲究个机缘,天上掉下来个大侄女,将那层伪兄弟的画皮刺啦一声应声落地。
亮哥蹙眉,那种被亲信背叛的失望失落与无力,扒皮削骨,心力交瘁,光听着就令人后背发紧。将茶盅放下,他问,“以后怎么打算,那个姓潘的我交给我吧。”
薛稷藏摇头,轻轻舒了一口气出来,“这边肯定会尽快找人顶上,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项目做下来。潘海阔我交给老薛总了,随他的便吧。”
赵亮眉峰一挑,出乎意料。薛稷藏跟薛叔的关系,怎么说呢,比较微妙。
父母离异后,薛稷藏作为薛家这一辈唯一的少爷,自然必须留在薛家。薛叔这一生风流倜傥,事业感情花开不断,对薛稷藏的成长信奉得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基本上就是物质上的无上限支持和精神上的神隐交流。前几年儿子抑郁,才认识到问题严重,开始亡羊补牢。
薛稷藏这个几乎是被风吹大的孩子,在祖母毫无原则地溺爱之中,在家人众星捧月般地照拂之下,成不成材的先不予讨论,居然没长歪也没长废,也算难能可贵。
在这样的成长背景之下,薛公子遇事基本全是随心所欲看着办,脾气一上来不计成本,也不关心后果,管你烂不烂摊子,爱谁收谁收,反正胡闹的尽头有薛家的祖坟。
现如今这样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人这么搞他,他居然没有上去踹几脚泄愤,而是全须全尾地打包给亲爹撒手不管了,这是什么路数,该不会…
赵亮噤声。茶室静谧起来,薛稷藏拈起羊脂玉茶盅,对着玻璃窗外泣血地残阳凝神端详,金色的霞光透过莹润的杯身,融成一点暗红。
周一,薛稷藏刚到公司,秘书的电话便追了进来:电力工程部的钟琮助理工程师求见,要预约吗。
钟琮...不是上礼拜在工地受伤的那个,薛稷藏对他有印象,是不是对工伤赔偿有意见?薛稷藏按下免提,请他进来。
钟琮脸上的肿消下去许多,伤口上盖了一块长方形纱布,没有上回印象中的狼狈,整张脸干净清爽。小薛总亲切关怀道,“恢复得还行?”
钟琮点头,答得恭谨,“挺好,劳您挂念。”
三言两语寒暄过后,钟琮也不浪费老板的时间,他是来毛遂自荐求内推的,“听说您要找个新助理。”
招人的事薛稷藏还没跟人力说,他明知故问,“你听谁说的。”
“您侄女,余大夫。”
第十一章
怎么哪儿都能飘出来这个大侄女,神出鬼没,阴魂不散。
薛稷藏抬眸,神色晦暗不明,“我大侄女没告诉你,我其实特烦她?”
钟琮面不改色,仿佛并没有被老板的小情绪左右,“我倒觉得余大夫有她的可取之处,最起码为人很坦诚。”
有一说一不遮不掩,取舍之间明码标价。
薛稷藏嗤笑,修长的指节敲了敲桌案,“这还没怎么着呢,你俩先搞起了统一战线,这是打算联手对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