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雪寻春(6)

作者:辣椒红了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后来,这样跌进渠沟又爬出来去上课的情形在随后的日子里又发生了好几次。每次青藻都是被靖老师留在自己宿舍跟她一起吃午饭。期间有同学将青藻摔进渠沟的事告诉了花朵,但花朵好像没空管青藻。

花朵没空管青藻,除了忙着跟同学玩,还因为她笃定青藻回家不会跟妈妈告状,不会说自己去学校的路上和在学校里发生的任何事。所以花朵知道,只要自己不跟妈妈说,妈妈是从不会问青藻什么的。青藻自从来到这个家,在家里几乎就不怎么说话,更不敢直接跟妈妈说话,当然也就从没有喊过妈妈。

在家里,妈妈只跟花朵说话,只对花朵有笑脸。有需要交代做的事,妈妈也只跟花朵说,妈妈从来不直接给青藻布置什么事情,仿佛家里就只有她和花朵两个人一样,青藻完全是空气一样的存在。无论是该吃饭还是该睡觉,青藻只需要跟着花朵做就行。

以青藻的年纪,当然完全不会懂得,对一个在家里具有绝对权威的女主人的不亲近、不称呼,是含有一种让人非常难以接受和理解的挑衅意味的。青藻完全不知道妈妈对她始终不称呼家长的倔犟沉默早已窝火闹心忍无可忍了。但是因为妈妈在家里从不跟自己有直接对话,也从不直接呼叫指派她做事,所以对她总是面无表情地视而不见,青藻于是越发胆怯地不敢靠近妈妈,而这样的胆怯加上她从不称呼妈妈的沉默,只能平添妈妈对她更强烈的不满。而青藻不会主动亲近人称呼人的木讷沉默,在妈妈眼里,就像一块不会言语又暖不热的石块——享受着妈妈的饭食的养育,却不跟为她付出劳动的人交流与亲近,这不仅像是挑衅,更像是对母亲权威的直接蔑视,而她整日沉默不语仿佛一块呆硬石头的样子,不仅不能让褚林英将她与乖巧联系在一起,反而成为一种促使火山爆发的质变性累积。

于是,后果显而易见。在如此的家庭氛围里,青藻即不敢主动接触妈妈褚林英,也因惧怕妈妈褚林英而有意躲避着与妈妈的直接接触,她极像一条夹着尾巴顺墙溜边的狗,吃了人家抛来的东西后连尾巴都不会摇一下又顺着墙边悄没生息地溜走。她不辩辞色的沉默和总是敛声屏息的样子,在母亲褚林英眼里,简直就像一条不知好歹的哑巴狗,招得褚林英无名火不断蹿起。

在褚林英眼里,青藻的倔犟沉默,就像一块儿绊脚又碍眼的冷硬石头,常常挑起褚林英想要一脚把她踢开的无名火。

与青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花朵特别讨巧的察言观色,她的伶俐与活泼,与青藻的沉默与胆怯,成了一对绝妙的反衬。每天褚林英回家时,花朵都会脆声叫着妈妈迎向褚林英,根据褚林英阴多晴少的脸色,花朵能很快揣摩出褚林英的心思,然后迎合地决定自己应该怎么做。每当这种时候,青藻会格外瑟缩。她不会像花朵那样察言观色,也始终没有像花朵那样脆生生地喊过褚林英妈妈,从学会说话起,“妈妈”这两个字就没有从青藻的声带上发出过。面对自己不能应付的人和事,青藻即不会模仿,更不会变通,她只会把怯懦的自己藏起来。

在爷爷奶奶家的六年里,妈妈褚林英从未出现在青藻的生活里。妈妈的概念和角色在青藻最初的生活里是一个醒目的断裂带。对于妈妈与娘是不是同一个人的问题,青藻也是从别的孩子那里得到最初答案的。在七岁之前,青藻完全不知道跟妈妈在一起的生活应该是怎样的。现在,陡然面对这种断裂的衔接,青藻除了不知所措,就是无所适从。面对褚林英对花朵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态度,青藻更喊不出妈妈这两个字。虽然她看到花朵因为与妈妈的亲昵,得到了许多自己从来不曾得到过的东西,但她依然无法将自己置身于这种陌生的关系里,无法一下子学会去做一个有妈妈的孩子,更学不会去做一个讨妈妈喜欢的孩子。面对这种状况,青藻更觉得自己是一个冒昧的介入者,而她们仅仅是因某种无可奈何的关联,才勉强接纳了自己。所以每天放学后回到家,除了吃饭睡觉和写作业,青藻便总是安静知趣地缩在家中的一个角落里,像一只蜥蜴一样,除了警觉地出入觅食,惊恐和不知所措成了她在家里的惯常状态,也似乎成了她与这个家、这个世界之间恒定的距离。

褚林英对青藻不搭不理的态度和毫不掩饰的嫌弃与冷淡,除了让青藻越发不敢接近她,只能暗自积攒她咬牙切齿的愤怒。而青藻,除了依然固执地坚守着自己在家中那些相对安全的角落外,好像也没有其它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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