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小别墅里乱闯,楼上楼下,一遍又一遍喊易知秋的名字。
空的,这栋楼什么也都没有。
卫生间,客房,主卧,次卧,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没有易知秋,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
小楼里只有寂寥的海浪和滴不尽的阴雨声。
娄牧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光着脚,眼睛通红地冲向大门,他双手颤抖地去开门。
打不开。
急切又笨拙地拧了两下,还是不行。
娄牧之突然疯了一样开始撞门,他用脚踹,用身体撞,门板被砸得哐哐作响,可他妈的就是打不开。
“有没有人,帮我开开门!”
“开门!”
他的手肘,膝盖,伤势未痊愈的脚踝血红一片,可这扇大门仍然纹丝不动。
对了,跳窗户。
娄牧之赤红着一双眼,他冲上三楼,那扇连接阳台的铁门被锁起来,他用了所有的方法,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他妈的,还是打不开。
这栋小楼所有连接外面的门都被反锁了。
三楼客厅的沙发上摆放着一封信,一个保温杯。
杯子里的鸡汤还热着。
他愣了一瞬,踉跄着跑过去,一把拿走那信件,封面发皱,像是浸透了水渍。
他一目十行地读完了,面容从震惊到难以置信,最后是绝望。
脚发软,他脱力般向后倒去,身子直直地砸向冷硬的大理石,撞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压皱的信纸顺着他无力下垂的手掌掉落,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轨迹。
娄牧之倒在墙根脚,他目光呆滞地转过头,盯住了那面灰白的墙壁,迟钝地捶打门缝,不知捶了多久,粗糙地墙面划破他的拳头。
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的难受,他缩成一团,身子蜷成了虾米状,额头费力地抵住墙壁。
疼痛的感觉在他全身蔓延,心脏像是被重物砸中,压得他喘不上气,空气里的氧气仿佛带着血。
太阳穴,眉心,胸腔,后背,皮肉正在腐烂。
他带着哽咽,沙哑低沉地自言自语。
“易知秋,你骗我。”
“你这个骗子。”
“你去自首,你居然去自首了。”
“为什么要抛下我?”
“为什么?”
“我恨你,我恨你.........”
每说一句我恨你,他就有气无力地捶向铁门,拳头烂了,坚固的铁门纹丝不动,血迹顺着石灰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弄脏了半面墙。
“我们租一间小公寓,我赚好多好多钱给你花。”
“一起起床,一起睡觉。”
“一起上学,一起下课。”
“我们还要一起去Z市。”
“我们养一只猫吧。”
耳边重复着曾经的誓言,一遍又一遍,娄牧之无望地抱住脑袋,嘴里呢喃着那句“我恨你”嗓音逐渐哽咽,最后一句是:“我爱你。”
不知道从哪个缝隙吹进一阵风,吹动信纸,散落在他眼前。
上面每一个凌乱但飘逸的字迹,下笔的力度,停顿的符号,就连纸张边缘的皱褶,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小木头:
给我最心爱的你,
此刻窗外正在下雨,不知道这是最后一场夏雨,还是第一场秋雨,你睡在我身旁,呼吸很轻,很安静,稀薄的月光照在你脸上,我能看到你侧脸的小绒毛,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我就像那场话剧里穿红衣的明明,看着你,肆无忌弹地看着你,靠近你,你呼出的每一口气息,我都贪婪地吸进了肺叶,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事了。
我想起14岁那年,有那么一个夏天,你也像现在这样睡在我身边,你带着某种水果的清香,我一直觉得像樱桃,我最喜欢的樱桃。
我好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我看着你的睡脸,你攥着我的衣角,轻微皱眉,真是好看,世界第一的好看。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一个人,我有时好想把你藏起来,或者放进胸前的口袋。
小木头,我有两句话想告诉你,一句是对不起,一句是我爱你,我没有勇气当面说,请原谅我的懦弱。
我要先跟你讲一声,对不起。
我没有保护好你,骗了你,没有信守承诺,我离开了你。
第一个对不起,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让你受伤了。
昨天出门,我爸找到了我,我向他坦白了,他给我了一天的时间,让我跟你告别。第二个对不起,我做得不够好,我第一次知道24个小时这么短暂,甚至来不及想和你看一遍日升月落,跳进没有人的大海,在礁石旁zuoai,对不起,我只是抱着你睡了一个浅浅的觉。
我记得我们说过的每一句话,一起去Z市,一起生活,养一只猫,一起为未来努力。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在薄雾的清晨出门买早点,然后回来叫醒贪睡的你。周末的午后和你去看一场漫威电影,然后选一家最近的烤肉店去吃东西,在蔼蔼暮色的黄昏,牵着你的手去河边散步..........这是第三个对不起,我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