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煜把小脸凑近那扇透明玻璃,外面的三角梅长得繁茂,那两人都没察觉小孩的存在。
何致生闭着眼,任由雨水打湿了浑身,两人在雨中忘情拥吻。
王煜年纪还小,他不懂爸爸和廖叔叔在干什么,他想听听他们说了什么话,于是把左耳贴近玻璃窗。
可惜风吹雨淋,他只听得见滴答声,那无边春|色埋藏在暴雨里。
玻璃窗布满灰尘,王煜想再看清楚一点,他垫高脚尖往前凑,但他没踩稳凳子,脚下一滑,脑袋磕在了旁边的花盆上,好像磕破了血,他就这么晕了过去。
不知躺了多久,中间他醒来过两次,只觉得头晕得厉害,每次映入眼帘的是何致生那张儒雅的脸,这张脸和暗夜里迷离的那张脸交叠着,在王煜眼前晃荡,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后来,王煜高热不退,烧坏了神经,左耳就聋了。
王煜渐渐发现了一件事,爸妈的感情并不好,他们经常争吵,尤其在那个暴雨夜过后,他妈妈看他的眼神变得很奇怪,有时怜悯有时厌恶,有时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没过多久,爹妈就闹着要离婚,讽刺的是,谁都不愿意要一个残疾的孩子。
王煜被抛弃了,抛弃在他记忆中大雨滂沱的院子。
长大后,他总是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
暴雨,亲吻,小巷,还有灰暗的天空。
在梦中的时候,王煜总有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的左耳听得见。
现实中,王煜却失去了听觉。
故事中的人仰头望天,偌大的宝石蓝夜空只挂着几粒黯淡的星子,王煜的声音清冷,跟这闷热的仲夏夜形成强烈对比。
“如果可以,我宁愿用另一只耳朵作为交换,忘掉那场梦。”
这些事,王煜从来没跟别人讲过,他藏在心里,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何致生了,他把过去就当做不堪回首的往事,独自消解着这些难言的情绪,终于跟自己一笔勾销,没想到14年后,何致生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离婚之后的何致生混得风生水起,他做外贸的,那几年敢下海经商的人没几个,凭着胆识,他在商业圈闯出了一条路,他后来再婚,娶了一个对他生意有帮助的女人,但是过了十多年,两人都没有孩子。
何致生舍不得自己的事业,他必须找一个继承人,想来想去,还是亲儿子最合适,于是他回了淮江。
宋小狮听得目瞪口呆,一种恍惚感竟让他分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他听到了什么,足足愣了三分钟,他才开口:“你说那个人渣和他的朋友那个。”
易知秋和娄牧之也傻了,直到听到宋小狮嘴里的鄙夷,他们偷偷牵住的手颤抖了一下,像是栖息在鲜花上的蝴蝶受到了惊吓。
第45章 盛夏的吻
“何致生是同性恋?”宋小狮的表情不像嫌恶也不像认可,而是愣神,仿佛大脑有了一个短暂的空白键,这句话他几乎是无意识说出来的。
易知秋触碰着娄牧之的手一顿,掌心惊出了冷汗。
“不知道,”王煜双手抱住膝盖,把脑袋埋了进去,用气声吐出一句:“我讨厌他。”
易知秋的脸色忽地发白,大学城自由的日子让他忘乎所以,他以为这个世界很小,小到只有他和娄牧之两个人,因为喜欢,他们可以尽情相拥,尽情欢笑,所以他敢在走廊里问娄牧之讨要一个亲吻。
他十八岁,他一生中最好的年岁得以和自己喜欢的人相爱,他觉得这个世界可爱生动,无比美妙,他忽略了现实。
“讨厌”那两个字深深刺痛了易知秋,尽管他知道,王煜针对的人只是何致生。
从医院回警察大院的路上,易知秋都没怎么说话,他回想着王煜的梦境,也回想着王煜的态度,他暗自猜测着,倘若易宴知道了会怎么样。
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直到娄牧之扯他衬衣下摆:“你瞧那边。”
易知秋抬首,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过去,街边有一个小摊贩,一个头戴丝巾的女人坐在桌子后面,她的面前堆着塔罗牌。
易知秋问:“你想玩?”
“嗯,还没玩过呢,”娄牧之手指用力,棉质白色衬衣被拱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他拽着人往前走:“我们去看看。”
走近了,才看清楚那女人的样子,她剪着一头齐耳短发,穿一身黑衣长裙,脸上不施粉黛,鼻梁有一排小雀斑,笑起来时很俏皮。
女摊主:“有兴趣测试一下么?”
娄牧之将易知秋摁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怎么测?”
女摊主:“你们俩谁算?”
娄牧之指了指椅子上的人:“他。”
桌子上铺着一块黑色纱布,女摊主把面前的塔罗牌一张张收起来,交到易知秋手里:“这个很简单的,第一步,由求问者洗牌,您先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