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峟轻轻推开紧闭的大门,撩开厚重的虎皮帘子,兜兜转转绕了好几个圈,才走到熙和的床榻旁边。
他自外面走来,狐皮大氅上沾着薄薄一层飞雪,这小小的雪粒很快就被暖气融化,祁峟脱下浮着水汽的外套,还是觉得屋子里闷热的喘不过气来。
他随手把大氅挂在衣架上,大咧咧坐在熙和的床上,“表兄近来可好。”
熙和郡王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咳嗽得厉害,浑身使不上劲,祁峟好心帮他垫了枕头,扶了他一把,他这才半躺半坐地倚在床上,“一切都好,有劳陛下惦记,陛下圣躬金安。”
祁峟无声笑了笑,“表兄无需客气。”
他这表兄容颜极好,巴掌大的脸又白又娇,水汪汪的桃花眼天生多情,眉毛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的雅致,病气又为他增添了几份神秘忧郁的气质。
‘楚楚可怜’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形容词。
“孤为你赐婚一事,你可知道?”
祁峟声音平和寡淡,他不甚在意地抬眸,逡巡暖阁的装潢摆设。
长乐大长公主是仁宗贵妃唯一的孩子,受到了贵妃娘娘极致的爱护,虽然不怎么受杜后的待见,嫁妆也比寻常公主丰厚不少。
这座府邸绮丽华美,温馨别致,是底层人民奋斗一辈子,也住不上的豪宅。
“知道。”
熙和声音冷淡,明显不欲多谈。
“你不高兴?”
祁峟眉毛拧起来,声音也淡下来。
“没不高兴。”
“结婚生子,延续香火,多正常一事。”
熙和长长叹了口气,补充道:“我等了二十八年,都没等到爱情,算了,哎,命里无时莫强求。”
“也强求不来。”
祁峟:……
祁峟被表哥这沧桑忧郁、悲观消极的婚姻态度雷个不轻,他嗫嚅了唇角,默默道:“万一表兄你拿的是先婚后爱剧本呢?”
熙和讽刺一笑,“先婚后爱?”
“绝对不可能。”
“我只会爱上那出身高贵、才华横溢、容颜娇俏的姑娘。”
“我只会对这样的姑娘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先婚后爱、细水长流、家长里短过日子的剧本,不适合我。”
祁峟:……
经验之谈,话别说太满,容易被打脸。
“那你对抛绣球没意见?”
熙和狐疑地瞥了眼祁峟,强撑起精神,“我为什么要对抛绣球有意见,我创造了历史耶,我将开创男子绣球招亲的先河,如此荣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祁峟心虚地捏了捏鼻子,“表兄不觉得丢人就好。”
熙和:……
熙和脑瓜子嗡嗡的,“我去你舅姥爷家提亲,被扫地出门时才丢人。”
“听说有三百六十八名姑娘报名,这么多人爱慕我,啧,我也算是京中顶流了吧。”
熙和稍微来了精神,脸色红润了些。
“顶流?什么意思?”
祁峟狐疑。
熙和抓了本书,有气无力地扔在祁峟身上,没好气道:“你哥我最火的意思。”
“火?”
祁峟继续疑惑。
“就是我有很多迷妹的意思。”
“迷妹?”
熙和抓狂,他暴躁地挠了挠脑袋,心里话脱口而出,“你这愚蠢的古人,怎么这么笨啊,字面意思都听不懂!”
祁峟:……
愚蠢的古人……,笨……,
确认过眼神,他表哥活腻歪了。
熙和火气发泄出来,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心里莫名发虚:辱骂皇上,那得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吧。
他的九族是皇家,应该,不至于,被牵连吧。
“那个,表弟,陛下,我没故意骂你的意思。”
祁峟:……
这么多年过去了,表兄一如既往地呆蠢,真是,多亏了他娘亲是长乐。
“无妨。”
祁峟微笑,“表兄开心就好。”
祁峟替熙和塞好被子,亲自端过侍女送来的药盏,将碗里的勺子丢在托盘上,“喝药时间到了,表兄。”
熙和看着碗里黑黢黢的中药,只瞧着就嘴里泛苦,心里泛酸,他虚虚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案几,“你先放哪儿,我过会儿再喝。”
祁峟轻笑,“趁热喝好。”
熙和看着祁峟的笑脸,心里无端烦躁。他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来自遥远的未来,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计算机专业的大学生。
他家里虽然不富裕,但也少不了他的吃穿。
穷日子过习惯了,他虽然羡慕富二代开豪车住豪宅、帅哥美女环绕身侧的幸福生活,偶尔也会幻想自己是人上人,过着一呼百应的日子。
但幻想归幻想,真让他穿越到古代当王爷,当主子,他还是浑身不自在。
他名下有庄子、有奴隶,奴隶给他种地、给他下跪、伺候他吃饭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