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肚子痛,小娘子摸摸看,这好像有个硬块。”
嵇令颐头也不抬:“按下去痛不痛?”
“那我怎么知道,我们去那边的帐篷,你按按看啊~”那人嬉皮笑脸,身后那群人跟着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嵇令颐捡药的手一顿,缓缓抬起头来,辨认出这是那群睡在空帐篷底下的人,在一众面黄肌瘦的难民中显得格外壮硕。
她无甚表情:“哪儿有硬块?”
“这。”那男子随手按了个地方。
“不碍事,下一个。”嵇令颐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哦不对,应该再下面点。”
“再下面也无事。”
“那再下面呢?”
她脸上冷下来:“精力如此旺盛,也不见几位登记入户把力气用在修路修墙的正事上。”
“登记什么,只要躺在这里就能白吃白喝,你们这一波一波供应着,我为啥要去风吹雨打流汗赚那点鸡毛碎银?”那人把腿往她这里勾,被身旁见势不对的程清淮一脚踢在小腿上。
这一脚踹得重,那人“哎呦”怪叫一声,踉跄了一步后上前撑在桌上怒道:“你不如去打听打听我章超的名字,知道为什么老子坐在这里,后面那群病歪歪的东西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吗?因为上次有个像你一样不知好歹的小娘子来施粥,施到老子面前说没了,哈哈,没了??那没办法,老子饿了就得吃,所以我就把她煮了!”
他声音粗犷暴躁,在这挤得水泄不通的帐篷里也清晰可闻,立刻就有几个亲兵卫望了过来。
嵇令颐不想在孔旭不在的时候闹出大动静,万一打起来,缺一个指挥使会被立刻发现。
她几乎是瞬间就换了表情,语气温柔:“你并无大碍,但既然不舒服,我有滋补药酒可以活血,就当平常汤水喝了。”
章超本就想调戏几句,见美人先示弱,立刻也松了口,嬉笑道:“之前那位小娘子不仅没有你的姿色,也没有你知情识趣,否则我怎么会如此不懂怜香惜玉……只是那药酒喝多了,不会更上火吧?”
嵇令颐拦住想要动手的程清淮:“上不了火,再说如果还有什么不舒服的,我不是每日都在吗?”
她扭头唤道:“去把我泡好的药酒搬两坛过来。”
程清淮面上愤愤,甩了个脸色气冲冲地去后面搬坛子。
刚搬过来,章超就大咧咧地豪饮了一口,咂咂嘴:“怎么有点腥味?”
嵇令颐轻笑一声:“啊,那是因为泡过黄鰊,‘小暑黄鰊赛人参‘,补中益气,去湿热淤积。”
大约是她将姿态放低了,章超心下舒坦。且那酒格外辛烈,微弱的腥味很快被一股奇怪的甘甜盖过,再之后就是冲头的刺激,味道带劲,合他口味。章超叫人抱着两坛酒回去,走之前还嘻嘻道:“我瞧着小娘子后面放了七八坛,可要给我留着啊。”
嵇令颐斜睨一眼,意味深长:“龙虎之药,不是什么人都能消受的。”
那章超从没见过这样大胆敢说的小娘子,当下只觉得她像那药酒一样不仅回味甘甜还烈得带劲,胃里火烧火燎的热血往下流,脑子里腌臜的念头比他这辈子吃过的盐还要多,他跃跃欲试:“明日我就带空瓶来换新酒。”
……
米汤消耗的速度比预计要快得多,孔旭还没回来,那锅米汤已经见了底。
嵇令颐心里暗急,又不敢真的表露出来,只能坚持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把那几个亲兵卫指挥得团团转,硬是临时补课让他们记住了些常见药材给她打下手。
可再努力,也挡不住天黑了,嵇令颐面前还有一长队等着救命的,可一群人都还没吃晚膳,亲兵卫互相窃窃私语着想要回城,自然东张西望想要孔旭出面提醒。
好在城外荒郊野岭,太阳一下山后伸手不见五指,这群难民便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仅有的光全仰仗当夜月亮圆不圆。
亲兵卫张望了许久也没找到自家副统领,嵇令颐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冷冷道:“孔指挥使去城内食肆订餐了,若是想早点回去用饭,就快点帮我把纱布拿过来。”
她语音刚落,孔旭就抱着药碾子和钵递给她,毫无默契:“孺人是这个吗?属下找了好一会才找到。”
嵇令颐:……
孔旭气息有些不稳,那话直接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两人扯劈叉了。
他顿了顿,惭愧道:“孺人想吃的那家店……倒闭了,属下不敢自作主张,所以来问问您的意思再回去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