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曲盼却没有对蔺清昼的婚事表现出多少反应,只对她说:“我不同意,是因为你拿自己的婚事来成全野心。”
“我知你从小要强,王叔觉得你独自行医年纪太小,你便日夜将自己泡在医书中苦读,还日日跑去范屠户家拿猪皮练手;旁人一句女孩子这点力气如何下地?于是你就亲自去药田培育种植,几乎要睡在田里;叶汀舟不让你去西域做买卖,结果你也不知是怎么劝服了他,更不知道已经偷偷去了多少次。”
“这回我说让你不要嫁人,是因为你方才与我商量时提到赵王并非露出小女子娇羞之态,而是以前那种每一次摩拳擦掌的兴奋目光。你既然不是因为喜欢,那必然是与赵王私下有什么约定,我不喜你这样,你可会听母亲一回?”
她没想到殷曲盼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心中紧张,嘴上却咬死不认:“我当然喜爱他了,娘亲,你若是看到赵忱临的样貌就会懂女儿的心思了……我只是肤浅了些,见色起意虽然浅薄,可相处久了不久日久生情了?”
殷曲盼又咳嗽起来,她瘦的仿佛一张薄薄的弓,佝起身时仿佛快折断了。
她用帕子捂住嘴,好一会才平静下来,也不与嵇令颐再说什么,只说见了赵忱临她自然会亲自回绝。
嵇令颐知道母亲倔强倨傲的个性,让她服软不如指望天上下红雨,从小自己都是表面哄着听话,背后再偷偷摸摸自己拿主意的。
于是嵇令颐想当然地认为赵忱临大约要因为对六礼的执着而自讨苦吃了,并已经做好了与他做一对每名没份的野鸳鸯的计划。
蔺清昼也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惊异,提醒道:“嵇姑娘不如亲自问问殷娘娘的意思,即使是同母异父,殿下回到王都入了玉册,自然也会为姑娘和娘娘做主。”
哦对,嵇令颐在归还金镶玉时否认了自己的公主身份,只说殷氏与天子分开后改嫁才有的自己。
至于叶汀舟,当然是血统纯正的皇子了,只是现在落入魏国下落不明。
蔺清昼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让倚翠将她送出了门。再见面,就是今日突然拿着这份明显是新鲜出炉的文书,要把她一同带走去往魏国。
“嗯,她让你进去,有几句话与你说。”赵忱临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蔺清昼表现得很介意这件事。
嵇令颐确实不想让殷曲盼在彰城久留,可她现在更想知道赵忱临是如何扭转了母亲的意思。
起码先串个供,进去后能对症下药不是么。
赵忱临凝望着她微微瞪大了的杏眼,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露出了个有些野性难驯的倨傲神色,势在必得。
他对蔺清昼说,也好像在对她说:“你我既已说亲,你要去靖安城,我自然不能丢下你一人,做那些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薄幸事。”
蔺清昼不言不语,似乎也不意外,消息带到,他便行礼告退了。
嵇令颐陡然反应了过来。
也许她只是垂钓时被捅了个对穿作诱饵的蚯蚓,真正想要钓上的,其实是赵忱临这条大鱼。
他在赵、蜀、魏中大获全胜,不仅扩张了土地,更是手握重兵,隐隐有奠定大业的苗头。
先前一箭三雕并没有将他斩落马下,于是这一次又来了新的洪水猛兽。
靖安城消息封锁,全在蔺清昼的掌控之下,可是蔺清昼的背后,又不知道是天子、太子还是三皇子。
他这是要去自投罗网,去送死么?!
嵇令颐想也没想,一把扯住了赵忱临的袖子,急切道:“你去做甚?你又不会治病。”
赵忱临的视线在她攥紧袖子的纤纤手指上停了一停,见那本来就柔嫩细长的手指因为用力更如雪色,突然便打消了方才一出门就见到她与蔺清昼说话场景时的不虞,心情大好起来。
他将她的手连同布料一同包在手心,有些苦恼的样子:“那怎么办?我已经与母亲说了要陪你。”
嵇令颐怔愣住了,所以他早早就知道这件事,还打算入局?
他是嫌命长了吗?
“你……”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想跟他说真不行嘴上同意了,回头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算了。
就像她小时候似的。
大业未成,他中道崩殂算什么?
“母亲找你说话呢,你先去。”他轻轻一扯,把她往后轻推了一把催促着。
嵇令颐满腹心事,转身往雅间快步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