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清昼坐上马车,呼出一口浊气,捏着鼻子“嗯”了一声,有些疲惫 。
是他多想了。
他只是觉得要完全学到殷氏的医术非一日之寒,嵇令颐如果不是殷曲盼的女儿,那是什么身份才能日日相伴?
“殷氏虽然对您有恩,可是时势变迁,到底算不上门当户对。而天恩浩荡,天子想将四公主许配给大人,这样的婚事才是金玉良缘。”
蔺清昼不语,仍然如一尊小菩萨似的无喜无悲。
他望向一侧,心里却想着毫无意义的事,他想着那串脚印,那么她在后面那辆马车坐过的地方应该也会积下一小摊水迹罢。
怎么会有姑娘为了摘荷叶跳进湖中呢?
她的准则里,好像从来没有“规则”二字。
与他完全相反。
第69章
嵇令颐回到自己院子中, 花灯一见到她立刻迎上来,摸了摸她的湿发担忧道:“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嵇令颐手上还举着一把荷叶,模棱两可道:“无事, 有热水吗?”
她进了屋子将手上的荷叶放在一旁, 又把大氅挂在屏风上, 花灯往那件大氅上看了两眼, 应声帮她去准备热水。
舒舒服服地泡完一个澡就到了吃晚膳的时间,嵇令颐拧干长发, 顺手取了那件大氅往院子里走。
她微微低着头往院中石桌上走, 一手还在触摸自己半干的长发, 说道:“这件衣裳需得洗了晾干后叠起来,我要还给——”
眼前忽然冒出一双墨色单靴,她猛地刹住了脚步,抬头一看,赵忱临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手上的大氅。
“主公?”嵇令颐有些讶然。
赵忱临“嗯”了一声, 视线还停留在那件衣服上, 好像要在上面看出一个洞。
“昨日说好要一起用膳,因为有事耽搁了, 不如今日一起?”他说这话时花灯已然机灵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大氅, 一溜烟小跑着退了下去。
赵忱临不依不饶地回头望了一眼, 这才收回目光望向她:“要不就在你院子里用膳?”
他虽然是商量的口吻,可院子外已经飘来了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显然就等着他一个命令便可呈上来。
嵇令颐刚点了头, 一流水的膳食就摆在了院中石桌上,最后还有一盘晒干的藿香、薄荷和艾草。赵忱临将这些倒在一个香炉中点燃, 然后将其放在了靠近她的那一边。
她本想束起长发,又被他阻止:“束起来不容易干, 披着吧,也没有外人。”
他坐在她对面,那灯笼就挂在树枝上,映照出这一桌几乎都是她爱吃的菜肴,他说:“你不是每次沐发后都在院中点着驱蚊草用膳么?”
“什么都瞒不过主公。”嵇令颐尝了一筷槐叶冷淘,就着蔬菜和豉汁来吃的冷面清口又有韧劲,赵忱临大约吩咐过庖厨,料汁里还放了点辣椒提提味。
她从小在蜀地长大,口味自然偏重,这一桌辣口偏多,应该不符合他的习惯。
有点用心……嵇令颐不好意思起来,她以为赵忱临会按照那份膳食菜谱再给自己上一桌小灶,可没想到他直接夹了片水煮牛肉,蘸着辣椒胡椒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她咬着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色,见他吃完一片又夹了一片,明显会吃辣,有些惊奇道:“你会吃辣?”
赵忱临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我小时在蜀地住过。”
嵇令颐有些震惊:“什么?!我以为你一直在赵国呢,你住在哪里?”
赵忱临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搁下箸。
他就知道!她肯定是将小时候两人的初见忘得一干二净!
他兀自坐在对面,想了一会儿,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何时吗?”
嵇令颐开了胃只顾自己吃,她的脚边虫虫只闻得到吃不到可急死了,一个劲地往她身上扑。
一人一狗的注意力都在这一桌美食上,嵇令颐咽下那口夹沙肉,笑得比内陷的甜芝麻还要甜蜜,她肯定点头:“霞姿月韵,松风水月,主公一来就把高驰治得服服帖帖,怎么会忘记?”
她自认为夸的很到位,可是对面那人只用沉黑如曜石的眼眸盯着她,眉间微微皱起。
他闷着气拿起箸,还没夹菜又放下,决定最后再给她一点提示。
“你还记得小时候有没有救过……救过一个人?”他越说越轻,最后几个字微不可闻。
嵇令颐听了个大概,她挑了点不辣的东西喂虫虫,摇头道:“什么人?救人如吃饭,我手上有过那么多病人,怎么可能记得清?你能记住五年前的一顿饭吃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