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比如说,这明显高的离谱的数额不是他想钱货两讫,而是他觉得她入虎穴剑走偏锋的计谋不该只值那点钱。
其实他最想说的是,以后不要再涉险赌命了。
可是他现在又有些不太愉快,所以这些话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嵇令颐看都没看,直接拒绝了。
人生在世,如果两个人想要保持长久的关系,就不能分得太清楚。
如果事事都两清不相欠,那极有可能在某一个普通的艳阳天里从此断了联系。
就要彼此亏欠,如分不开的线团,如缠绕的穗禾,这才有理由在擦身而过时叫住对方,笑着与他说起从前。
嵇令颐想趁着群雄割据的时候早早铺垫,若是赵忱临能笑到最后,好歹里头有她的一臂之力。
她舌灿莲花地说了一堆忠心誓词,可赵忱临没有听到他最想听的那句话,仍然没有展颜。
那张银票在她面前又晃了一下,嵇令颐终于看清了面额,一时噎住了。
这个数额……两清不了……
她愣神的当口,赵忱临留下东西欲转身离开,嵇令颐就像收到压崇钱时要客套几番似的脱口而出:“这也太贵重了,主公为何要对我如此客气?莫非心里从未将我当做自己人?”
赵忱临迈出去的那步子骤然停下,他背着光,脸上神情模糊不清。
再开口时语气莫名有几分怨怼:“明日晚膳来主院。”
嵇令颐自然是应下,她还想客套两句,可是赵忱临背对着她,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她念及平日里他确实要熬到子时后方能就寝,也没多留。
翌日,嵇令颐觉得收了这么一笔钱总归要还礼,便终于终止了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出了府邸想买点什么聊表心意。
可是战事方歇,店铺仍然没有回过气来,逛来逛去,最后只有那些家大业大的商行贾肆还开着。
于是她拐进了蜀地最大的成衣铺。
战事围困了许久,这里的样式都不是最时新的了,嵇令颐为了求稳,直接选了素色暗纹的款,并将重点放在了料子的好坏上。
赵忱临大气,她自然也不能抠搜了,一连选了好几件,要的都是寸锦寸金的镇店之宝,还有一件成色极佳的鸦青色金陵云锦鹤氅,被她软磨硬泡重金求了下来。
衣裳大小要改,可她此番临时起意,又不知道赵忱临的尺寸,只能对着虚空轮番叫青麾衡盏的名字,直到对方木着脸出现在她面前。
嵇令颐知道身后有暗卫跟着自己,央求他去赵忱临房间里偷一件衣裳出来。
“这衣裳若是能在后日改好则是锦上添花。”青麾对这几件衣裳很上心,最主要的是他日日对着心情不虞的主公实在是提心吊胆。
“怎么,后日是主公生辰?”嵇令颐看着店家将尺寸一一记下,随口问道。
“不是,主公也不知自己生辰。”青麾叹着气说完这句话,哀戚神情还没来得及收住,下一句话却转了调,理所应当道,“后日是那赵王忌日,理应普天同庆。”
嵇令颐:……她果然还是话本看少了。
第66章
衣裳今日拿不到, 嵇令颐总觉得手里空空,把连日来没走的路全走了,一直逛到申时才在一家墨斋看中了一根玉管紫毫。
她在见到这根宣笔的第一眼就想起赵忱临手上带着的那枚镶嵌着整粒碧玺的宿行军徽记指环。
他肤色偏白, 细腻圆融的翡翠碧色衬得他似个流云雅致的世家公子, 老赵王为他取字都含了一个“玉”, 实在是因为他的长相气质确实如水中泠玉。
嵇令颐思绪飞散, 低头盯着用岫岩璞玉磨制的这根紫毫,质地坚实温润, 深绿、通透、少瑕, 是为珍品。
很配他。
她本以为这种成色的极品买卖肯定要磨一磨, 没想到店家极为痛快地成交了,生怕她反悔似的忙不迭地仔细包装起来。
嵇令颐追问了两句,才得知这根紫毫原本是高家定在这儿的,预备给高凝梦添点嫁妆。可这消息刚出了点苗头,高家嫡女夜里就逃了婚, 至今下落不明, 于是高府的精力都花在找人抓人上,再也没想起什么嫁资。
见店家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嵇令颐大概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无非是高驰死后, 高夫人想要把高凝梦手上的权利也一并夺过去, 见易高卓连夺几城势不可挡,便打着结亲的幌子一石二鸟,将高凝梦当成一件礼物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