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秋,如果你真的看到这封信了,我知道,你一定在哭。」
没哭。
沈长秋抿紧唇,他用手背擦去要落下的泪,不想让这封信的目的,和内心揣测的一致。
可这封信在抖,她的字在晃。
「真的对不起,我也不想写这种东西再让你更加难过。」
「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我怕我来不及和你道别,有些话也来不及和你说,我怕你醒来,就会知道一些让关于我的事。」
这封信,看来是严宁在他昏迷时写的。
而说的事,就是脑海里最坏的结果,他要失去他的女孩了。
沈长秋擦完右眼,刚擦过的左眼又淌出泪。
不哭,他告诉自己,毕竟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生呢。
「好了,我真的错了,别哭了好不好?再哭脱水不好看了,我说过的吧,你哭起来丑。」
唰得一下,沈长秋两眼又像开了闸,他脑海里,浮现出严宁低眉凑过来哄他的模样。
「听话,别难过,我昨天去看你了,你睡得还很好,还有叶青文给你扎的两个辫子,很适合你,可爱。」
沈长秋摸了摸脑袋,她之前果然是来过的。
「沈长秋,你的名字很好听,就像是冬天永远不会来,永远不会变冷,永远那么暖和和的,只是我可能,没办法陪你了,但是你的一辈子还很长,你的爸爸妈妈还找到了你,你也有自己的家了,真的很替你开心。」
沈长秋心口猛地痛了一下。她猜错了,这个世界最亲的人,只有她了。
「对了,那只兔子,我放在宠物医院了,你房里的花花草草,我也托叶青文安排好了。」
「要乖乖的,要听他的话,叶青文人挺好的,只是嘴巴碎了一些而已。」
「还有,不许不吃饭,也别东想西想晚上不睡觉,你复试一定会过的,我相信你,你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了。”
「就这样吧,沈长秋,你别看我了,我的样子难看死了,你就把我当小孩子的样子吧,因为我要去见我的爸爸妈妈了,他们一定也很想我,你也应该为我感到高兴。」
沈长秋一遍遍擦着眼睛,才能看清越来越少的字。
「我也只能留给你那些庸俗的东西,别有负担,还有,其实我……」
“我”字的最后一个比划,笔尖像是停顿,留下一个深深的墨点。
这行字的笔触边缘像是被水晕开,又被擦去,拖出了几道平行的黑色墨痕。
她像是在这里哭了。
「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你要找的那个阿宁,我只是冒用了她的身份跟你拉近关系,一切只是巧合罢了,她肯定还活着,还在某处开心的活着,你一定要活下去,然后找到她,我相信,你能找到她的。」
「忘了我,忘了我们的事,去找她。」
这是最后一行,再也没有了。
沈长秋将这张纸翻来覆去,她的信结束了,她的字结束了,她的话结束了,沈长秋的心,仿佛要在分崩离析的躯壳中停止摆动了。
那天在警局,她原来是这个意思,她确实没有正面承认过她的身份,却也在这封信里说她不是她。
或许,她是给自己留一个盼头,让自己好好的活着。
可是……
沈长秋打开剩下的几张纸,白纸黑字是他不愿看到的两个字。
遗嘱。
各项房产和财产列清后,是遗产的安置去向,下一行写着:「在本人去世后,上述房屋产权与财产,自愿赠予沈长秋。」
后面几张是遗赠协议,甚至怕沈长秋未来不愿意似的,贴心地附上“接受遗赠声明”。
所有的内容都写好,只差他的一笔签名,写上,就可以获得她的所有财产。
沈长秋快要呼吸不上来了,一手拿着她写的信,一手拿着遗嘱,就像一个冰封的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起身,疯了似的开始在她的衣帽间里不停翻找,从上到下,从外到里,将所有的衣服,所有的收纳箱都拉了出来。
终于,他在衣柜在下面的转角深处,找到了那个见过的白色收纳箱。
如果不是伸手去掏,根本不会发现这里面还藏着东西。
盖子掀开,众多零碎的东西中,沈长秋认出了一只独眼小熊,一个变形生锈掉漆的铅笔盒,一个手机,一件很旧的呢子大衣。
还有一张过塑的照片。
画面的饱和度早已没有当初鲜艳,但最边上那两个小人紧紧挨在一起。
沈长秋笑出声,指着画面里那张倔强的小脸说:“你看,明明你就是你,不会有别人了。”
夜色越来越深了,沈长秋把衣帽间收拾干净,将发现的一系列物品,全都移到严宁卧室的床上。
他没开灯,床尾的落地窗外,一片静谧深蓝,银盘似的月亮照亮了他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