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某一日,长孙无境许意外得知,当年的顾婉并没有因扯缦死去,甚至还养大了一个孩子,长孙无境查过长明后生了一计,将顾婉和长明接入京中,掌在手底只作多了枚棋子,亦或是多了个逗乐的,以长孙无境的性子来说,也不是不可能。
也正因长孙无境知道长明是假的,知道不管给长明多少,不管得到多少,都可以随时收回,置长明于万劫不复之地,所以长孙无境肆意无所顾忌地利用长明,令长明同他相争相夺。
“可否确定?”
长孙曜:“不能。”
“母后应当明白他从不会承认任何事,只顾氏身上的扯缦并不足够证明是他,也许也真的是顾氏运气太差,意外接触过南楚皇族中人中的扯缦,与他并无关系。再者,他能交出毓秀宫,将顾氏交到儿臣手里,便是全然不怕儿臣查出顾婉身上的问题,或是知道儿臣已经知道顾氏身上的问题,他无所畏惧,就算是他下的扯缦,只要不认也没有人能肯定是他动的手。”
姬神月眸色愈冷:“也是,就算都是他做的,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否认。”
略一沉默后,姬神月再道:“你和太子妃说过这件事吗?”
“没有。既然不确定,便还不该说,长明若知道会更难受,她心底在意顾婉。”
姬神月未予置评,不管顾氏如何,毕竟做了长明二十年的母亲,长明并不是一个绝情的人。
“而她的身世。”长孙曜神色暗了暗,“她也早就猜到,从她被接入京中之时,那个人便知道她不是顾婉之子。”
从她同顾氏被接入京那一刻起,便被长孙无境当作棋子。
*
听到毓秀宫来请时,长明还愣了一愣。
鱼儿候在毓秀宫外,见着长明行礼,禀与长明顾婉这方的情况:“宛嫔今早身子不大好,念起太子妃殿下,这才叫人去请太子妃殿下。”
饮春深深看了一眼鱼儿,心中考量这句话的真实性,抬眼去瞧长明,一时又说不上来长明到底是什么情绪,大抵是有几分意外又觉得不可能。
“传太医了没有?”长明蹙眉脚下步子愈快。
“传过了,太医说是旧疾,倒是未添新症,药还用着未换。”鱼儿回道,但顾婉便是旧疾不愈,她是瞧得出,长明还是关心顾婉身体的。
毓秀宫内栽了一株梅——赤玉砂,赤玉砂叶子树干都透赤色,花开如血般艳丽浓重,梅蕊也是极重的赤色,花蕾能挂枝头月余,常在正月初盛开,价昂难养,京中栽种不多。
毓秀宫的梅不比梅园或是寿仁宫中的,并没有人催生花枝,这会儿梅既还未到盛之时,也便枝条打着红色的花蕾叫雪压着。
饮春瞧那少得可怜的零星花蕾,知道这株梅已然是株病梅,顾婉这般便清清冷冷地坐着看着一树雪枝。
因着顾婉的面色总是苍白不甚有气色,所以这会儿饮春也瞧不出顾婉的身体是否更差了,倒是长明见此脸色凝重。
“天冷,担心冻着。”长明说话间已经要扶顾婉起来,碰到顾婉冰凉的手很是一怔。
顾婉神色有些恍惚,好似才发现长明,语气不似长明语中含着关切,冷淡说道:“不碍事,我瞧瞧雪挺好的。”
鱼儿赶忙去拣叫顾婉丢在地上的手炉,顾婉没拿鱼儿换的手炉,冷淡地将手从长明手里抽回,将自己同长明的距离拉开。
这叫鱼儿怔了半晌,明是顾婉自己念着说要见长明的,怎这会儿见着了,却这般冷淡。
她不敢说,只能退在一旁,颇为担心地悄悄瞧长明,长明自也感觉到了顾婉的冷淡和疏离,但她瞧得出,长明没有因此生气,只是顺着顾婉,不再碰顾婉。
“在屋里瞧也是一样,宛嫔还是回屋里吧,这儿太冷。”长明看一眼饮春。
饮春同鱼儿使了个眼色,四下里安排起来,迎请顾婉回殿。
顾婉倒未使什么性子,随着宫人回了殿,毓秀宫的地龙烧得要比旁处暖和,顾婉方一回殿,发上落的薄雪便化了,鱼儿赶忙拿了帕子,又命人把火箱拿到近前,只怕顾婉着凉,也便这时,顾媖闻声急急赶来替顾婉擦头发。
鱼儿犹犹豫豫,但见此刻顾婉并没有对顾媖动怒,便退一旁,交予顾媖。
顾婉沉默,长明便也未有说话,只是亲替顾婉换了个手炉置在顾婉身侧,也便两个人沉默的时候,长孙无境忽来了毓秀宫。
长孙无境一来,长明便不留,还似上回那般,没有行礼也没有与长孙无境说话,沉默着离开,顾婉这也才稍稍抬了眼眸去看长明离开的背影,眼眸流转间,视线极不明显的偏了偏,又倏地垂了眼眸,一点点发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