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曜并未在裴修面前露面,必然是不知道那日的人是裴修。
那时裴修也不过十五六岁,一个只会些拳脚功夫的人,面对数百金廷卫亲卫,就是害怕,也强撑着追长孙曜的车驾,请求长孙曜还辟离,因为辟离是长明自小用的佩剑。
恐怕那时,裴修便对长明有情。
方长明还将靖国公府托与李翊裴修照看。陈炎又道:“太子妃还为燕王时,燕王府上下也都是这个裴修打理的,太子妃从不管银钱等物,尽数交于裴修支取。”
一个松鹿书院的头名学生,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自己的府邸都不管,却替长明管钱管人管府邸,而长明将一切交予裴修,也足见对裴修的信任和不同。
长孙曜神色冷漠:“他还想让太子妃离开京城。”
陈炎看长孙曜这模样,知长孙曜怕是也早看出裴修对长明有情,便又斟酌问:“太子殿下,可要安排人替太子妃打理公府?”
长孙曜冷道:“不必。太子妃信任,他愿意做,就让他做着。”
陈炎见长孙曜神色冷漠不屑,想来是根本没把裴修看在眼里。
长孙曜很清楚,长明对感情之事很是迟钝,不摁着长明一句一句的说,长明根本看不出谁人对自己有意,他起初也恼她的迟钝,但近来却越发觉得,这迟钝并非全然不好。
“这个裴修是什么情况?”
因着长明,陈炎还真是比较清楚裴修情况的,便禀来:“云州仙河人士,出身仙河首富当地大族裴氏,曾是松鹿书院头名,也是秦文孝的学生。”
秦文孝便是松鹿书院专修先古武王文的大儒,曾做过太子太傅。
“永安三十年状元,现翰林院从六品修撰,性格刚直,不喜人情往来,平日也不结交依附权贵,京中往来者,只李家与太子妃,翰林掌院对其多有不满,以往因太子妃倒并不敢为难。”
长孙曜听罢,淡漠道:“给沈宜之传令,让裴修明日到吏部去,便叫他从主事做起。”
*
长明只着中衣趿着木屐便出了浴房,缎子般的墨发似瀑布般地垂下,宫女打起宫帷,长明自外而入在一人半高的镜前立着,另有宫女捧着羊羔绒般柔软的帕子替长明拭发梢沾的水雾。
身后伺候的宫女偷偷往镜中瞧去,镜前立着的女子低垂着浓密的卷翘长睫,半掩着浅琥珀的眼眸,雪白的肌肤透着薄粉,五官精致得似仙人一笔一划描出的般,得其十之一二便已是倾国城的绝色丽人。
擦罢头发,宫人请长明择选晚宴时要穿的衣袍,长明的目光越过各式各样的男子衣袍,落在后头成排成排挂放的女子衣裙上,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
晚宴设在朝华殿西阁,一整面的隔扇打开,正对着一园春色,说是晚宴,其实就只有长孙曜与长明二人。
长孙曜换了一身身白茶色暗纹织金的缎面礼服,倚靠圈椅,指尖轻轻叩着紫檀木盒,算着一瞬一息的时间,等着长明来。
两人回宫已经三个时辰,他沐浴换衣袍用了一个半时辰,他从不等人,却已在这等了一个半时辰。
薛以自外头进来,与长孙曜行礼道:“太子殿下,姑娘请您去重华殿,晚膳改在重华殿用。”
……
听到殿门打开又再阖起的声音,长明突然生了怯意,胡乱抓起手边的团扇,伏案抓着扇子将自己遮了,可不过几瞬,她立刻抬头站了起来,伏案趴着会将头发打乱,坐着他又看不清,她微低眉眼,手里紧张地抓着团扇。
长孙曜打起宫帷,着红色缎面广袖掐腰刺金襕裙宫装的长明蓦然撞入眼中,步子蓦然停顿,愣看长明,发现她有避退之意,立刻又大步走向她,放下手中檀木盒的同瞬,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回,好似没见过她般,乌黑的眼眸一瞬不移地看着她。
长明叫他看得难为情,打起手中缂丝长生藤团扇遮面,只露出一双浅琥珀色的眸望着他,长孙曜立刻不满足地拂开团扇,紧箍住她的腰,将她往上一带,低头急切地亲住她的嘴唇。
长明抓着扇子环住他的肩,脚尖虚点在玉砖,叫他掌控着连连后退,膝盖弯蓦然撞到床沿,双双陷在堆叠的软枕锦衾里。
长孙曜急躁地扯繁复的深红刺绣系带,不舍地松开些她的嘴唇,声音喑哑地问:“孤是第一个看到的?”
长明手中的团扇不知何时落了,紧攥着他的袖袍,气息短促地回:“是第二个,我才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