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乘棠披上薄棉袄,一出门差点被风刮跑。夜里西北风变成了纯正的北风,吹得窗棱和门缝嗖嗖响。
“谁呀?”杨茹正在给霍曲贵的脚盆里倒热水呢,听到有人敲门。
苏乘棠清清嗓子说:“我。”
杨茹听出苏乘棠的声音,还想拿架子端一下。霍曲贵抬抬下巴说:“快给大嫂开门,指不定娘找你什么事呢。”
杨茹“哼”了声,走到门口打开门,感觉怀里被塞了东西。她低头一看,嚯,新的不能再新,厚实的不能再厚实的大棉鞋。
苏乘棠闷闷地说:“给你的。”
杨茹一时没控制住,吊着嗓子说:“你凭啥给我鞋啊?”
苏乘棠被她气笑了:“对,我凭什么给你鞋?”
见苏乘棠抓着鞋就要走,杨茹一把抱住棉鞋。屋里炕上的霍曲贵还嚷嚷着说:“大嫂啊,有啥事啊?”
他跟霍仁德俩人,包括霍秋山在内,都被爹娘敲打过,要多帮衬着大嫂。外面天黑,大嫂过来,知道杨茹跟大嫂关系不好,他里外里都要问上一句。
苏乘棠说:“还债!”
说完,扭头就走,留下莫名其妙的杨茹。
“她啥时候欠我的咧?”杨茹抱着棉鞋舍不得撒手,咧着嘴乐道:“嘿,多新鲜。”
第34章
早上起来,毛豆这孩子没赖床,捂着小鸟就往炕下出溜。
苏乘棠把盆里的香肠检查了一下,外面容易上冻,灌好的香肠她拿到屋里放着。放上几日,就能挂起来风干。
毛豆哒哒哒地跑了回来,哆哆嗦嗦地说:“冷呐,多穿点。”
苏乘棠笑他像个小大人,抱着他上炕,把被窝里暖着的棉袄棉裤给他套上。毛豆蹦起来,拽着裤子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他是个男子汉,怎么能让别人帮着穿裤子。
苏乘棠觉得,他这点上秒杀他三叔。
霍仁德提前跟大队部借了毛驴车,他拉着车等在院子外面。张恩蕾过来叫苏乘棠:“大嫂,好了没有啊?”
苏乘棠大包小包地说:“来啦来啦。”
张恩蕾见她跑出来忙说:“鸡我给你送到车上了,赶紧裹着被坐着去。”
三个儿媳妇的娘家都住的不远,霍仁德赶着毛驴车,按照顺序先把杨茹、苏乘棠送回去,再跟张恩蕾一起回娘家。
驴车上有厚被,冬天坐驴车的人都把双手拢在袖子里,腿塞到厚被里。要怎么说,寒从足下生,只要腿脚暖和,身上就不会冷。
毛豆坐在苏乘棠的怀里,棉帽、口罩、围脖一样不少,厚实的棉袄里头穿着薄夹袄,外头罩着一层粗布罩衣,村子里孩子都没有,只有毛豆有。苏乘棠给他做了两件罩衣,这样换着穿不怕弄脏棉袄。
杨茹坐在车尾,胳膊下面夹着鸡,腿上放着篮子,整个人精神焕发。张恩蕾见她没盖厚被问:“你咋不盖被,不冷啊?”
杨茹晃了晃新棉鞋,瞅了苏乘棠一眼,美滋滋地说:“脚都出汗了。”
苏乘棠抿着唇,差点笑出来。这人吧,气能把人气死,逗能把人逗死。
到了杨茹娘家村子路口,老四把她放下来问:“三嫂,什么时候来接你?”
杨茹搓了把脸,提着篮子说:“不用接,晚上叫我爹送我回去。”
那得咧,霍仁德调转车头,挥了挥鞭子,毛驴滴滴答答的踢着蹄子往下五旗去。
毛豆躲在苏乘棠怀里一点不冷,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白桦树上有灰喜鹊盖的鸟窝,他也一惊一乍地指着苏乘棠看。
到了下五旗村口,苏乘棠同样没让老四送进去,她左手夹着鸡,挎着篮子,右手牵着毛豆,走着走着自己乐了。
心里不知不觉唱道: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个胖娃娃呀,伊呀伊哟喂。
毛豆没来过下五旗,好奇地到处张望。
娘俩来到黄土房子前,苏乘棠准备进屋,发现院子里有个陌生女人正在搓衣服。
大冷的天,盆里一点热乎气没有,那位年轻女人也不怕冷,搓的很有干劲。
苏乘棠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在院子两边看了看。矮矮的黄土房,矮矮的黄土墙,穷的如此彻底,不是她娘家还能是谁家呢。
“你找谁?”
洗衣服的女人甩甩手,往憨厚地往背后蹭了蹭,抬头露出一张带着红晕的脸。应该是长期没涂雪花膏的缘故,被风吹皴了脸,像是两朵高原红。
苏乘棠打量着面黄肌瘦的女人,女人也打量着苏乘棠。这位比挂历画里还要让人惊艳的年轻姑娘,站在苏家门口,该不会是传闻中刚死了丈夫的苏家小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