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只能自己去找宋祈年。
可无论怎么拍门里面的人都跟死了似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没办法, 他最后只好找来物业。
李睿推开公寓门的瞬间, 一片漆黑,同时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他差点被呛死, 忙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
强烈的光线照亮整个公寓。
宋祈年不修边幅地坐在地毯上, 平时的那股子冷矜劲儿这会儿消失得一干二净, 活脱脱一个麻木的冰冷机械。他背靠着沙发, 垂着头,胳膊放在屈起的膝盖上,颓丧落寞笼罩全身。
李睿吓一跳,“卧槽, 你他妈装死啊!”
宋祈年没说话, 手里把玩着一个空酒瓶,轻轻一松开, 瓶子叮铃哐啷地在地上滚一圈,混入脚边堆积的酒瓶子里。就像他混杂的人生,稍微松懈一点儿,就会彻底失去价值,沦落到污浊不堪的深潭里,想要爬出来,可以啊,那也得先被淤泥浸染全部,变成一个谁都避而远之的丧家犬。
“给支烟。”他忽然说,声音很干。
李睿环视地上堆积的酒瓶一圈,心想他们祈祈还真是牛了个掰,出车祸还喝这么酒,真不怕给自己喝死。
一听到他又找自己要烟,李睿真服了他,白眼翻上天,“你脑子有毛病吧,你不是撞车了吗,不好好休养你在这喝酒干嘛?嫌命长了还是怎么地?”
他嘴上骂是这么骂,手上动作还怪诚实,把烟跟打火机扔了过去。
宋祈年扣开打火机盖,点燃了一根烟,烟圈将他的面庞渲染得朦胧。
他也不抽,就这么任由着烟燃着。
良久,他才说话,嗓音很干涩地沙哑,“有事儿?”
“废话,我刚回来就听说你飙车撞护栏上了,担心你所以来看看。”李睿走过去,一手抓住宋祈年身上的卫衣,恨不得把他领口扒拉开钻进去看,“我看你有事没事,刚听到的时候吓惨我了,还以为你缺胳膊少腿了,那宋家还得了?”
宋祈年躲开,“我没事。”
“什么没事——”李睿话没说完便被打断,宋祈年淡声道:“我自己撞上去的。”
在拐弯时,他将速度降到了最低,方向盘一转,车头撞在了旁边的护栏上。“砰”的一声,赛场上的所有目光全部朝他看来。
包括她。
李睿足足愣了将近一分钟,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从怀疑人生到相信现实。他不可置信地摇着头,觉得宋祈年现在就是一个炸弹,一点就爆,更觉得他是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李睿气到极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一个劲儿在那没好气地笑。
半晌才说一个字:“……操。”
过了会儿,李睿问:“我听老周说,江聿和许柚那天也在,你这么做是不是因为许柚?”
宋祈年看着即将燃尽的烟,“是。”
“真不是我说你,祈年,你不觉得你现在太过偏激了吗?”李睿斟酌着说了一句,后面的话想接着深思熟虑,可又觉得没那个必要,直接开门见山,“你想想许柚那个性子,对谁不是和和气气的,虽说算不得温柔热情吧,但绝对不会冷着个脸。你看看她对你的态度,说话的语气,讲明白了就是她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她已经不喜欢你了。”李睿再次说出事实。
“用不着你提醒我。”
“祈年,你就非得这样吗?”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落光叶子的枯枝萧条地摇摆着,像个没有归属的飘零者,寒意渗骨。
公寓里静到只能听见烟燃烧的微弱声音。
不知过去了多久,李睿也坐在了地毯上,随手摆弄一个酒瓶,突然低笑说:“其实一开始我也看不上你。”
“觉得你除了是宋淮儿子以外,没别的什么东西拿的出手,哦,忘了,还有你那张脸。”
他俩很小的时候见过几面,但不熟,真正熟起来是两人初一分到了一个班。
李睿还记得第一次见宋祈年的时候,分明是同样大的年纪,同样配色奇葩的夏季校服,穿在宋祈年身上,独一份儿的冷淡和矜贵。可能人都是向往漂亮美好的事物吧,李睿想跟他交朋友,于是叫住他,“我觉得你有点儿眼熟,我俩以前是不是见过?”
那时的他们太过青涩,还都很狂。
只见少年脚步微顿,头都没偏,只浮皮潦草地侧眸瞥了他一眼,极其冷淡。可能不屑于说话,也可能是真就看不上李睿,他很快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狂得让人恨不得揍他几下。
李睿气不过,可也在那个眼神看过来时,瞬间想起眼前少年是谁。因为他长这么大,敢这样看他的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