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魏弃却冷不丁向她招手,顿了顿,又指着一套险些闪瞎她眼的头面问她,“这样的,你喜欢么?”
直把沉沉听得傻了眼。
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锦衣庄里挑的裙衫,皆是照着她的尺寸量的;
玲珑坊的钗环首饰,亦概都是由她来挑的;
就连那些胭脂水粉、浓淡是否适宜,也得“点绛唇”里那妩媚婀娜的胡娘当着魏弃的面,在她手上一一试过才算。
是以,足足两个时辰折腾下来,花钱如流水不说,沉沉也从最初素净干瘦的小姑娘,被“折腾”成了个有模有样的贵族女郎。
话说,自家这位九殿下……何时这般出手阔绰了?
沉沉猜不透魏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免诚惶诚恐。
眼见得身后侍卫怀里抱的东西越来越多,更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负罪感,因不习惯身上装束,出门时,还险些被自己挽着的素锦披帛绊倒。
又来!
小姑娘心头一惊。
脑海中纷纭想法瞬间烟消云散,只下意识手往旁边抓,攥紧了魏弃的衣袖。无奈人已歪过头、仍是重心不稳,眼见得便要倒向身边少年怀中——
“姑娘小心。”
电光火石
之间。
她左手手腕却倏然一重。
隔着帷帽,只觉眼角一片张扬红衫掠过。那人手指轻搭她手腕,虽在腕间一触即离,亦毫不费力地将她稳稳托起。
身旁,魏弃伸出扶她的手反而僵在半空。
少年默然不语,旋即抬眼,冷冷望向面前不知从哪蹿出的红衣青年。
再准确些。
其实是看向他的右手。
袖中的刻刀已然蠢蠢欲动。
沉沉正惊魂未定,眼角余光一瞥,恰好瞧见魏弃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刀尖,吓得一把拦在他面前。
虽隔着帷帽轻纱、看不清那红衣人样貌,她仍是匆匆道了声谢,这才拉过自家这尊杀神快步离开。
怀里抱得满满当当的侍卫们紧随其后。
“公子?”
而红衣人身旁的驼背老奴等候良久,仍不见自家主子挪步,终于忍不住以突厥语小声提醒:“今次入上京,大汗已叮嘱过您,一切需小心谨慎。此处人多眼杂……”
红衣人置若罔闻,低头不语。
上京何等繁华,样貌出挑者甚众。
他的模样并不及魏弃惊艳,却胜在舒朗,透着股说不上来的恣意张扬劲。一身红衣窄袖,更衬得形貌风流。
驼背老奴见他出神,恐耽搁正事,面上难掩焦急之色,又低声劝道:“那少年瞧着形貌不凡,身份想必非比寻常,公子若是瞧上他那美妾,怕是——”
怕是如何?
红衣人神色一凛,忽的反手拨开那老者格在自己腕上的手指。
好在这时,“点绛唇”里的胡娘已然注意到情况有异,摇着团扇翩然而来。
“哟,我当是谁——今日倒是来了位贵客,叫小店蓬荜生辉得紧呢~”
说话间,柔若无骨地倚向男人肩膀,她以扇掩口,悄声道:“公子,曹家的人已在后头等候多时。”
语毕,却不等他应声,又当着往来客商的面,娇羞不已地轻捶男人胸前。
“冤家,”她嗔怒道,“怎么舍得这时才来!叫奴家好等。”
*
沉沉拉起魏弃就走。
可她压根不认路,亦不知到底该走去哪,走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只是如无头苍蝇般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顿感无地自容。
想了想,只得挤出一脸笑,侧过头去看身边唯一“救星”:“殿……不对,公子……”沉沉轻声细语道,“那个,我们,接下来去哪?”
“不是已经到了吗。”
而魏弃沉默了一路,这时亦终于舍得开口,阴恻恻道:“想来你没看够,再回来看一眼也无妨。”
沉沉:“……?”
什么意思,看什么没看够?
胭脂水粉?
沉沉瞥了一眼身后侍卫们的大包小包,忙道:“不不、都看够了,看够了。公子,今日已花了太多银子……”
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何况魏弃这人,连不反常的时候都让她猜不透,沉沉被他骗了一次,总有一种时刻又要被“卖”的错觉,当即可怜巴巴道:“公、公子,而且,奴婢方才就想问了……您不会哪天……要奴婢还吧?”
那把她卖了都赔不起啊!
或者说,难道这是“放妾书”变“婚书”的另一种形式?
威逼不成,改利诱?
沉沉脑筋转得飞快,琢磨着魏弃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