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被辽西万民传颂、甚至引为救星的,除了那没出半点力的便宜神女外,却只有魏骁一人——要他们如何甘心?
要她如何甘心?
“魏骁,你不要忘了!”
怒到极处,她甚至一把甩开不住在旁“阻挠”的碍事鬼,几步上前、捉住魏骁右手,“你如今的权势、如今的地位,都是怎么来的?”
她不顾一切,要拔去他拇指上那只玉色莹润的扳指,却被魏骁反手扣住手腕。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仍挣脱不开,顿时再压不住满心委屈,她牙关紧咬,终是哭出声来。
“当年,若不是我一力担保,你岂能从和谈中全身而退;若不是你母亲、我的姑母,用命换了赵二与赵五的信任,搬出从前的旧功来换取族老松口,你又岂有今日?!”
赵明月道:“你这一辈子,说来好听,可说到底,无非都是靠女人、靠旁人予你、你却毫不珍重的真心!终有一日,你也当尝尝这真心被负的滋味!”
女人一字一顿,声声泣血。
魏骁听得分明,却依旧无动于衷,只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横亘于眼角眉尾的狭长刀疤、早已随着年岁而渐淡——曾经让他领受此伤的姑娘就在跟前,他也曾对她温言好意,如今,却只是眼睁睁看她痛哭挣扎,始终不发一言。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阿治早把这一个多月、你和突厥人说了什么、你许给他们的承诺……你是怎么把那个冒牌女人给带了回来,全都告诉了我!你费尽心思要娶她,不惜从你的亲弟弟的手里抢女人,无非因为她和那姓谢的长着同一张脸!你鬼迷心窍,甚至还要为一个替代品重修青鸾阁……你当真以为世间有后悔药?你以为天下有不透风的墙——她早就死了!一杯鸩酒下肚,死在朝华宫里,天下无人不知,只有你还在做梦!你还在肖想一个永远得不到的女人!”
赵明月说着,蓦地冷笑一声:“还是说,你堂堂辽西摄政王,此生不爱良家,单单就只喜染指弟妹。哪怕只是一张长得相似的脸,亦心心念念得到……不得到,便誓不罢休?!”
“阿蛮!”魏治一瞬脸色大变,慌忙上前捂住她的嘴。
却仍是迟了一步。
魏骁显然已将眼前人的弦外之音听得分明。
将她手腕松开、不怒反笑:“是又如何,”他说,“不是,又如何?”
“是,便把我阿爹的印鉴还给我!”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一枚扳指即能统帅三军,一个女人,就能令无数人前扑后拥为她送死?”
魏骁的语气如冰——望向她的眼神,却反倒近乎于怜悯了:“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阿蛮,你如今不站在我这边,你以为,自己在赵家还有几分说得上话的份量?不过是个被捧上高台的花架子罢了。”
“你……!”
“若你执意如此,”他说着,竟当真将那枚玉扳指摘下、搁在她手心,笑道,“那便拿去吧。”
“……”
赵明月没料到他是这等反应,更没料到他给的这般毫不犹豫,不由一愣。
手心摊开着,眼神落低,她痴痴看着掌心那枚尚带余温的扳指。
未及将手指收拢,魏治却忽的从身后窜出,不由分说从她手中拿了那扳指,随即想也不想地、又重新捧到魏骁跟前。
“三哥,”魏治的声音有些急,仔细听,甚至有些抖,“阿蛮,她不过是一时赌气,我们、我们从没想过与三哥作对。三哥不要误会。”
“无论是我娶,抑或三哥娶,这辽西本就是三哥与阿蛮二人共治,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只是如今阿蛮有孕在身、性子难免急躁了些——可她绝没有坏心,绝没有冒犯三哥的……”
“够了,阿治。”
“三哥——”
“我能看在手足情分上一忍再忍,不意味着塔娜也合该受气,”魏骁说,“昨日,阿蛮找去城郊别苑、闹着要见人的事,你应当也听说了吧?若非侍卫及时来报,这些话,‘替代品’也好,‘染指弟妹’也罢……这些我绝不愿她听见半句的话,是不是也都要说给她听一遍?”
魏治闻言,脸色一瞬苍白。
魏骁却只定定看向他身后、那仍旧失神盯着空落掌心,不觉泪盈于睫的女子。
“更何况,纵然是假的……纵然是替代品,又如何?”他说。
前生今世,他曾怜爱她,也曾利用她;
曾发自真心地恨她,也曾一别两宽放她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