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正待追问,远远见得英恪走近,又笑着冲人招手。等回过神来,阿史那金早已离开。
后来,她又向他问起同样的问题。
【不。】
阿史那金却想也不想地摇头,说,【你不像。】
【你不是她,你就是你,】他说,【她早已死了……而且,你身量比她高,脸比她白,仔细看……也有许多不像的地方。】
【你很惦记她么?】塔娜看着他掰着手指、一一细数两人不像的地方,却冷不丁问道。
【……】
【我觉得,因为我不是她,你好像很失望。】
【不。】
阿史那金说:【我庆幸你不是她。因为,如果是她的话……】他突然轻笑一声,眉目仿佛瞬间生动起来,“冷言冷语”道,【应该早就像个泥鳅似的偷偷溜走,逃到我们再也找不到的地方了吧?说起来,她本就是只讨人厌的、总给人惹麻烦的雀儿,要是真把她关在这里……】
关在这里?
他话音一顿。
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不由抬手、尴尬地挠了挠鼻尖。
对上塔娜疑惑的眼神,这才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总之,你不是她,你是你,】阿史那金说,【记得,别告诉英恪我和你说过这些,免得他又生什么疑心病……明日,我给你捉一只雀儿来解闷吧?】
......
塔娜这一路本就过得憋屈,头上险没长草。是以,只不过远远望见城头狼烟,起先,也觉得分外新奇。
——直到,她亲眼看见一名身批红褂的小将,抬手便将对面兵士一刀斩首,头颅滚地,脑/浆四溅;
看见一个断了胳膊的少年,手里拿着自己的断臂哀嚎大哭;
听见远方的呼喝声中,还夹杂着压抑痛苦的妇孺哭喊。
她脸上笑容渐渐淡去,只剩无尽的茫然。
正愣神间,却见那失了手臂的少年,忽伸出仅剩左手、遥遥指向她所在方向。
“……?”
隔得太远,她实在看不清那少年表情。
却听见远方突然爆发出的,那些狂喜的、尖锐的、四下飘荡的大声呼喊。
*
陈望跪倒在地,头颅低垂。
胸前的血窟窿仍在滴血,在身前聚起一滩殷红水泊。
魏弃却看也不看,只将手中漱雪剑抛入尸山、与秦不知陪葬,顺手擦去唇边血痕。
正待上马,耳尖忽的微动,循声回头——
“是神女旗,你们看,那旗帜上画的是水生竹!是神女旗啊!”
“是摄政王大人的援兵……”
“不!是神女旗,是只有‘她’才能用的旗!听说突厥人费尽心思、才迎回了神女血脉……”
、
“可突厥人又为何要帮我们?”
“不是突厥人!是神女!”
“……”
“是神女在天上瞧见了辽西的苦难……是神女在帮我们,就像从前……是她!一定是!”
......
欢呼声、哭喊声、叩求声,如潮水般涌来,震耳欲聋。
塔娜心口狂跳,不觉微微蹙眉,抬手捂住胸口。
阿伊见状,忙要把她拉回车中,可一连拖了几下、竟都没能拖动。
“公主,您在看什么?”阿伊终于忍不住问。
“……”
塔娜想了想,低声说:“外头在打仗。”
“嗯。”阿伊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见她仍是一脸不解,又道:“您第一次看,所以新奇,但其实我们时常打仗……和不同的人。日后您就明白了。”
“可是死了很多人。”
“是,”阿伊说,“但打仗本就是要死人的。他们不把人杀怕,杀退,别人便还会再来,无穷无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阿伊摇了摇头,“生下来便是这样的,从上一任、不,上上一任可汗开始,便是这样。大家都这样。”
从前我们和辽西人打仗,也是这样,能多杀一个人,便绝不放过。
这句话,阿伊没有说出口。
塔娜闻言,似懂非懂地点头。
很快,在英恪和魏骁——甚至连阿史那金都派人来、勒令她安全为重不得现身过后,她又乖乖缩回了脑袋,只任由阿伊重新用毛毡将她裹成一条毛虫。
许久。
“……那儿,我看见,有个长得很美的人。”塔娜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却突然没头没尾地蹦出一句。
阿伊:“……”
公主你怎么看谁都说美?
然而,反应过来她说的人是谁、匆忙探头出去确认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