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打开这扇门。】
【就像……那样。】
【不要打开这扇门,就像他也从来没有为你……打开那只盒子那样。】
盒……子?
沉沉的心口忽然不受控制地往下一坠。
寒意从脚底一路窜到头顶,她的手臂上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盯着眼前漆红的朱门,却仿佛透过这扇门。
她看到一个,本该如高山般伟岸,在她眼中,却如泥泞般污浊的身影。
【不要……靠近我。】
【不要用你的手碰我。】
而她心中那个声音仍在不停地说着。
【我好痛苦……】
【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回家?】
【我想回家,让我回家吧,求求你,我不想再呆在这里——求求你——】
她的声音那样细弱而年轻,可已满是绝望的死气。
一门之隔。
“……有么?”
却是魏骁又开口问了一声:“我会帮你,把你想交给家人的东西都带去。我以……性命担保,绝不会有任何闪失。”
前生他欠她的,那些没能做到的承诺。
睽违经年,如今,或许也只能用这样微末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偿还。
他终于“鼓起勇气”,愿意面对江都城中沉重的旧事。
沉沉却只低声说:“我——”
我?
她原本想说,我没有。
几乎生硬的、用以拒绝的语气。她想毫不留情地拒绝他。
可到最后,她只说了一个“我”,声音便忽的戛然而止。
而原因亦无它。
只因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和脑海中那道年轻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我……”
可如果她是“她”。
那,“她”又是谁呢?
第74章 今生
“三郎呀, 三郎。”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柔柔响在耳边。
过往种种,如琉璃易碎,前尘往事, 似过眼云烟。
——究竟是庄周梦蝶,抑或蝶梦庄周?
【妾将死,愿葬于江都。
然病容憔悴, 恐使母忧。
请殿下开恩,以火焚妾之骨。
轻便从行,可归故土。】
颤抖的手指, 几乎握不住手中兔毫。
胸口气血翻涌, 待回过神来, 点点血花已然绽在面前信纸上, 触目惊心。
她吃力地捂住前襟,试图坐直身体——身旁侍女的惊叫声、却仿佛一瞬远了。记忆的最后,唯有自己重重跌在地上的瞬间,剧痛袭来,身下笔墨倾倒,一片狼藉。
【三殿下……三、三郎哥哥?】
【你……还记得我么?。】
前生今世,悠长岁月,却犹若, 只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纵使这场梦的终点,仍然是那条看不见尽头的、暗无天日的黑色甬道。
但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自己来时的路——
从露华宫到青鸾阁, 从青鸾阁, 到王府少有人至的东厢小院。
梦里的她, 如局外人般站在“自己”身旁,看着那骨瘦如柴的小姑娘被谢婉茹带出朝华宫, 头也不回地背起包袱离去:于是,没有肥肥,没有冰冷幽寂的地宫。
甚至在那场梦里,连魏弃的脸也好似蒙着一层白雾,看不清切。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
由始至终,她在朝华宫中,只呆了不到四十日。
后来,便在堂姐的撮合下与魏骁重逢——相认,乃至定情。
好不容易出宫去,又成了他一顶小轿抬入后院的妾室。
【三郎——今日怎的这么早便回来了?快来尝尝我做的茯苓糕……好吃么?】
【瞧我栽的树,可忙活了一早晨呢。也不知明年这时,是不是就能结出上回吃那可甜的果子了?】
【别别,我的手脏……哎呀。】
那时节,他们似也曾有过情深意浓,琴瑟和谐的好时光。
只可惜后来,随着赵明月嫁入王府,成了这深宅大院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她亦毫不意外地成了那平西王千金的眼中钉、肉中刺。
昭妃常召她进宫,劝她恭顺、时刻认清身份;
赵明月更是身体力行地教会她,何谓为人妾室的规矩。
【大胆,见了王妃,为何不跪?】
【青鸾阁里没收拾干净的琐碎物什,王妃特命我等前来,亲手交还给谢姑娘。谢姑娘向来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儿,日后,还是莫要再给王妃添这等不必要的麻烦了罢?】
她性子软,耳根子更软,清楚自己势不如人,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避其锋芒。
可饶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