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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三十二经常欺负你,为什么你还处处维护他?】
【因为他是我的弟弟呀。】
【三十一,拿着这些银子,去讨个媳妇儿,找个地方过你的安生日子去罢。】
【可、可是我走了,义父,谁给您养老送终呀?】
【……】
【义父您救过我的命,我要给您养老送终,不然的话,我阿娘在地底下见了我,一定会痛骂我忘恩负义啊。】
安尚全静静站在魏峥身后,突然间,心头那些惶恐不安、毛骨悚然的惊惧之意,都渐次退去了。
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
他低垂下眼帘,嘴唇微微翕动——
“小安子,你跟了朕这么多年,”魏峥却倏然开口道,“如今,一笔帛金,朕总还是要替你备着的。”
安尚全一愣。
“内藏库的人早在外头候着了。”
他说:“拿着这笔钱回乡去,把那孩子,好生葬了吧。”
安尚全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登时双膝落地,跪倒在魏峥跟前。
魏峥却没有再转过半分视线,只淡淡道:“去吧 ,”他说,“走之前,把该做的事都做了。”
此话一出。
安尚全怔愣片刻,最终,到底是不再“挣扎”,也不再言语了。
躬身离开御书房时,他远远望见一道瘦高纤细的身影向此处走来。
夜风萧瑟,拂动素裳。
少年青涩秀美的轮廓逐渐模糊,恍惚间,似穿过寒风骤雨,倏然褪去了覆于皮肉之上的一层伪装,终于露出了原属于他、肃杀而森然的真容。
长靴踏上玉阶的那一刻。
安尚全浑身上下突然止不住地颤抖,拜倒在地。
他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恐惧更多,还是厌恶憎恨更多。
“参见……九殿下。”只依稀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虚软无力地飘荡于夜色之中。
魏弃却并没有看他,抬步,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一步,又一步。
那脚步如催命的战鼓。
然后,突然地,停了下来。
“还剩一个没死。”那少年轻声说。
好似闲话家常般的语气,却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安尚全猛地抬起头来。
可喉口干涩如斯,竟说不出只言片语,他只能目送那素色的身影走入御书房中。
灯影飘摇,将那少年的影子拉得细长。
那一刻,他再不是朝华宫中不与人争、不与命争的九皇子。
而是一只飘荡于人间,以鲜血与恐惧为食的恶鬼。
*
“谢姑娘。”
“谢姑娘,醒醒。”
“谢姑娘,该起床用膳了——”
沉沉睡得正熟,忽听见接连几道轻唤声在耳边响起——且有锲而不舍不断响下去的架势。
紧跟着,连她的肩膀也被人小心摇晃了两下。
想装睡似也装不下去,终于,她还是睁开了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懒懒看向床边、那两个身着粉红宫装的小丫头。
就在安尚全告知她,会有人来她跟前“伺候”的两天后。
久未露面的袁舜果然在那日清晨,往朝华宫领来了两个宫女。除此之外,还有两名住在前院负责洒扫的小太监。
她推脱说人太多,朝华宫中没有那么多的活计要干,却还是没能敌得过这位袁总管皮笑肉不笑、三两拨千金的功夫,四人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两名贴身伺候她的宫女,年纪大点的那个,叫杏雨,与她差不多年岁,生得小家碧玉,眉目清秀;
另外一个则叫梨云,这年刚满十四,面庞则更娇艳可人些,正是之前她好几次见过、在她面前缩得像个鹌鹑的小宫女。
转眼间,几人便在朝华宫呆了月余,沉沉的病亦在杏雨梨云的照顾下,眼见得有了几分起色,只是始终还缺了几分精神气。
“谢姑娘,”见她睁开眼,杏雨忙凑上前来,“午间您便没有用膳,这晚膳,奴婢想着,怎么着都得用上一点罢……”
晚膳?
沉沉咳了两声,半支起身来,探头望向窗外天色,“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已、已是酉时三刻了。”一旁的梨云小声接腔。
沉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又不知不觉睡了好几个时辰。
放在前几日,还能解释成癸水来了、身子不够爽利,如今再这么睡下去,倒是真要睡痴了。
她不由地苦笑了下。
飞快穿好衣裳,却没走几步,又掉头回来,她把搁在枕边的竹节镯戴上手腕。
那镯子甫一触及她皮肤,便很快从松到紧,最后,牢牢扣在了她那细瘦的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