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雎面色沉稳地上前,然后……径直大力拍门。
院里似乎静了几息,尔后,里头就传出一声喝骂,似乎还带了几分酒气,听起来含糊不清:“哪个天煞的孙贼,不知死活,竟然也敢主动捶你爷爷的门!”
李雎也干脆就用傲气十足的腔调回骂了过去:“呵!你才是哪家天煞的懒汉!自家门口的垃圾都堆成山了也晓得不打扫,竟弄脏了小爷新买的长靴——这臭黑泥点子都崩到小爷衣服上了!开门,赶紧给小爷我赔礼道歉!不然我就要叫这里的保长了!”
陈淼坐在马车的帘子后面,全程竖起两只耳朵,双眉紧锁,不敢放过一丝一毫。
李雎这话倒也不是吓唬人。前几年,京兆尹蒋临为了整顿风气,加强管理,上表创了管理牌法,其内容便是十家为一牌,设一牌长,实行连坐互相监督,五至十牌则为一保,设保长,总管一保治安。
里头似乎骚乱了一阵,最后是个身量一般、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警觉地将门推开了一条缝,嘴里还骂骂咧咧:“穿双破靴子还金贵了你!去去去,哪里来的泼货,也敢碰你庄四爷的瓷儿?明明是你自己天黑不长眼睛……”
但这中年男人,也就是庄四凡,却万万没想到,他眼神的余光才刚瞧见个子比他高但比他瘦的李雎身形,连其相貌都没来得及看清,就遭到门外人一个大力把门全推开了——千牛卫中郎将、谢均大将军属意的接班人,其本领力气自然不容小觑。
庄四凡原先开门时明显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在见到李雎身后相差无几的几个壮士后,说话立刻就变成了色厉内荏:“这……光天化日……你、你们干什么……”
查案无数的李雎立刻就洞察到了他表情下的心虚张惶。
李雎登时眼神一厉:“你说呢?”
他手掌一竖:“千牛卫查案!——搜!”
千牛卫这三个字,足足在庄四凡脑子里转了好几转,他才彻底反映过来。
然后,庄四凡脚下一软,竟不等李雎提他来问,就如门口那滩烂泥一样完全软在了地上。
而绣虎也早在第一时间,就从几人脚下窜了进去。
果不其然,千牛卫紧随其后,在庄四凡乱成一团的卧室里找到了被匆忙掩起来的丛文宁。
庄四凡立马跟条死狗似的,被千牛卫当街拖走了。
附近听见动静出门来看的人家见状,不由捶胸顿足:作孽啊!庄四凡这混子,明显是犯了事,看起来,这……天呐,这天杀的竟然还拐了个人回家?!乖乖,这失察的罪名一落下去,整一牌的街坊邻居都要吃挂落!
身后闻讯的街坊邻居们纷纷也忍不住对庄四凡的背影咒骂。
而另一边,丛文宁被解了绑,尔后怀里又被人塞着只脏兮兮的绣虎。一时间,小姑娘耳边萦绕着绣虎喵喵不停的软软叫声,就连被送上马车的时候,脸上都残存着意外逃出生天的惊惶与迷茫。
事前,陈淼将心比心,怕丛文宁不自在,还特地撇下了容凛,跑来和小姑娘坐在同一个车厢里。
她注意到,丛文宁下午还白嫩可爱的脸上,这会儿竟留了好几个硕大重叠的巴掌印,此时伤处已经变得异常红肿;甚至就连衣服领口都有疑似撕扯的痕迹。
陈淼眼皮一跳。
然而还不等她说些什么,对面丛文宁也终于回过神来,哇地一声就哭开了。
绣虎似乎也被小主人的哭声镇住了,只见它倏地从丛文宁怀里仰起毛脑袋,眼神仿佛呆了一会儿,转眼就又冲上去抱住丛文宁的脖子,拿自己的毛脸对着她的脸和脖子狂蹭,亲热得如同被强迫分隔足足过了一辈子没见面似的。
陈淼亲眼见面前这一大一小的小花脸同病相怜的样子,面色顿时更不忍了。
陈淼轻轻地抚过小姑娘的脸,又掏出帕子替小姑娘擦了眼泪,眼神心疼又温柔,她就像哄孩子似的柔声道:“文宁,坏人已经被打倒了、你都已经得救了是不是?那家伙已经受到了教训,将来肯定还要判大刑吃牢饭的,你现在哭这么惨,叫那坏人听见了岂不是要得意?哥哥见了也要伤心?哎呀,泪水滴在脸上,是不是感觉火辣辣地疼?对了,这个坏人还有没有同伙啊?文宁你可要好好想一想,不能再让他们为非作歹了!”
她从先前的聊天就得知,丛文宁是个正义感很强的小姑娘。
果然,丛文宁被提醒过后,没过一会儿也想起些什么来,她打着哭嗝忙不迭道:“陈、陈姐姐……这、这人我认识!但之前绑、绑我的,不是他……嗝……还有别人。那人我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