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又开始反过来打趣郝氏,说道:“来年你家长琛都过二十了,可算是把婚事定下来了;如今慧娘的身体也全好了,还在冬节上得了贵妃娘娘的看重。”
文氏语重心长,倒是颇为真心地叹了一声,羡慕地说:“弟妹啊,你的好日子不远了。”她自嘲道,“哪像我,膝下还指望着要把剩下两个女儿嫁出去,可还有的筹谋呢。”
说到这里,文氏眼底划过一丝嘲讽:苏家虽分家,可起名排号可都是排着族谱来的,到他们底下这一代,男丁皆以长字排名,女儿也都含个苑字——除了她后院里头,老爷为自家那个贵妾杜秋娘生的女儿,起名叫宛华。
这原因嘛——
一来是说到底,族里素来就对苏道助纳了个烟花女子进门颇有微词;二来,则是杜秋娘甫一进门就得老爷“看重”(文氏在后头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而这第三,却也是苏宛华确实随了她娘,身姿相貌自幼就能看出出落得远超众人。
“宛转双翘华钗举,飘飘翠云轻楚楚。”
只是啊,自家老爷这一番早且殷殷的嘱托和未雨绸缪,就是不知道自家这朵“凤凰”,将来能落到这京中多高的地方……
左不过最后还是要助力到我家的子孙,就是了。文氏飘忽又冷静地想道。
可是说起府里出落得越发眉眼清晰的苏宛华——转过年,她可就要十三岁了,这个年纪,放在整个女子十八、男子二十成婚也能勉强说上一声迟的大虞朝,说早不早,说晚不晚,要说能挑拣儿郎,也可以开始了……
……咦。
文氏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一滞。
可又掠得飞快。
一时间,文氏忽然感觉自己恍惚间好奇疑惑了什么东西,却又都一闪而过,抓不住,摸不明——
……
儿子的婚事的确是定下了,可要是说起女儿……
郝氏面色一滞,片刻后才有些迟疑地提起:“大嫂可听说过之前京中不知因何流传的谣言——”她一口先咬定了此乃谣言,“我是说,便是之前谣传贵妃身体有恙,无法未陛下诞下皇嗣——的这桩谣言啊。”
说完,郝氏面上便渐渐舒展了眉头,摆出一副颇有嗤笑的态度,低声笑道:“别说宫中御医圣手人才济济,自然会尽心尽力为娘娘调理,否则,太后那边又怎么毫无异议?”
贵妃入宫大半年了,肚子还是毫无动静。而陛下转过年去,可就板上钉钉的二十一岁了,放在本朝……勉强称得上一声迟。
看样子,满朝文武现在还是能容忍下去的。
文氏也点头表示赞同:“正是。若真是生不了,太后和陛下必然第一个坐不住。”可文氏想起记忆中几次遇见帝妃二人相处的情形——
她便又补了一句:“了不起……贵妃也像我家长羲家的一般,明明夫妻双方身体都康健,却因为缘分未到,孩儿才来得晚些,也未可知。”
郝氏低头想了一下,才缓缓地点头,附和说:“……大嫂,说得很是。”
第57章
太后和上面这一对妯娌想到一块去了。
今年的除夕宴,太后借病早退,将主场早早留给了头一次扛大梁的贵妃。而这也意味着,她老人家是在公开宣告,日后这后宫大权,如无意外便尽皆交付给了贵妃。
毫无疑问,这昭告着一场后宫内朝彻底的风向标转变。
待除夕宴人散尽,芈太后仍未入眠,她身边的嬷嬷回来复命请安。
芈太后对贵妃的表现颇为满意——贵妃虽出身寒微,却毫不畏场,姿态落落大方,并不小家子气。近来一力挑起宫务也表现得可圈可点。
只是——
“孩子是好孩子。”太后示意给自己轻轻捶腿的宫女可以退下,待躺在高枕上,她才轻轻叹出一口气,向着身边的心腹吐露了些许心声,“贵妃还没怀上?”
皇帝幼年的身体状况的确是个弊端,太后能将儿子一力扶上大位,除了芈后本身透析前后朝形势、心机手段卓著,也与祖宗嫡长制不可轻改,而容凛本身又聪慧、德行确实远超诸位皇子等原因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皇帝聪慧,又眼见着大有贤明君主之相,文能温声降尊劝顾老臣,武也能生杀予夺夺爵抄家——咳,后头那个说起来就让某些人心头一哆嗦的,但是,陛下这副文性杀性,很是难得,在如今整顿朝纲时更是必需。
更别提说句大不敬的话,当今与先帝相比,那是大大的、典型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到了现在,估计朝臣年复一年亲眼看下来,也就仅剩下那么一丁点的对陛下昔年出生孱弱的隐忧——陛下虽说还很年轻,新纳的贵妃才入宫刚满半年且十七岁不到,但是,毕竟他已登基六年,至今未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