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匆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苏琴离开没几天,黎今颖就在收发室收到了另外一拨朋友寄来的信件。
前年,收发室其中一位老大爷退休了,新来的那位还在上手中,对业务不太熟练。
黎今颖这日来取信时,正好碰见老同志在教徒弟怎么根据邮戳和邮政编号分类管理。
见到是黎今颖来了,老同志乐呵呵招呼她,给她递来两封信:“一封是你对象的,一封上面还有外文呢!上面邮票可值钱了,撕的时候小心些啊。”
小徒弟闻言,露了个头想要见见世面:“外国邮票啊?长什么样呀师傅?”
老同志拿手中的信封敲打他的脑袋:“什么外国邮票?谁告诉你有外文的就是海外信件,要学会看邮戳啊!哎,你还是先学会手上的活再说吧!”
黎今颖接过信。
她大致猜到了那封外文信件是从何而来。
温宜桦自从留在上海后,就没闲下来过,不是在上英文班,就是在外白渡桥旁边的国际饭店工作,一边赚钱给小齐哥交房租,一边攒下小金库。
黎今颖翻了翻信封,上面的外文是温宜桦工作的酒店名称,她用刀片小心翼翼裁开信。
温宜桦的字还是一如往常花里胡哨。
信中,她提到自己下个月即将升职为领班,不仅工资要翻倍,以后还能有机会接待外宾。
这些年,温宜桦虽然一直在打工,但她始终对读书这件事耿耿于怀。早年,她没有机会参加高考,如今忙起来,更是找不到时机复习。
小齐哥知道后,提出过要帮她出学费送她去英国念大学,但温宜桦不想再欠他更多,始终拒绝。次数多了后,小齐哥也明白了,感情的事情是强求不来的,有恩不代表有情。
“我想,先把钱攒着,积少成多,未来说不定有机会能靠自己出去呢?到时候学费的事情也不必像现在这样辛苦,能专心读书”,信中她这般写道。
一阵夏风从树梢处刮下来。
黎今颖趴在收发室窗口,写下了寄给温宜桦的回信:“……时代在变,一定有机会的。”
回完信,她转交给收发室。
至于另一封聂浚北寄来的信件,她回到宿舍后,才终于舍得从口袋中拿出。
五年前,黎今颖一直以为,即便是异地恋,她多多少少也能和聂浚北见上几面。
她想着,部队总是有假期的吧?
确实有,但聂浚北从来没机会申请。
回到部队,他不仅仅是她对象,更是军人。
军令一下,任务当前,他必须行在最前面。
他寄信的频率越来越不固定。
最初一个月一两次,到后面执行任务时,三四个月也见不到一封来信。
每当接受不到消息时,黎今颖反而很怕收到从沿海军区寄来的信件——她害怕是讣告。
车中一别,春去秋来,五个年岁过去。
他们竟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封信又是隔了四个月才收到。
黎今颖拆开信,看见信笺纸上是熟悉的字体后,闭上眼睛松了一口气。
内容大抵是老一套。
聂浚北的任务大多是保密内容,他往往只能在信中交代她一句:一切顺利,一切平安。
只不过,她这位笔友对象虽然行踪神秘莫测,但心思还是花了不少,这次的来信中还不忘询问她毕业时的分配走向。
“该说是默契吗?”,黎今颖读到此处,忍不住笑出声来,“说起来差不多快到了吧?”
上一次聂浚北收到她的回信已经是四个月前了,彼时她还未明确她毕业后的走向。
如今,她已经大致确认,三天前刚刚写了一封信寄往沿海军区,估摸着现在也该收到了。
*
一天后,沿海军区收发室。
聂浚北任务刚刚结束,马不停蹄就来收发室取信,连随身行李都未来得及放下。
收发室值班的战士见了他,稍息立正,敬了个礼:“聂营长,您的信在这里。”
他在收发室值班大半年,最熟悉的就是这位军官。别看聂营平时在部队里不苟言笑,每次他来收发室时,却总是挂着鲜见的和煦笑意。
聂浚北迅速用随身军刀拆开。
值班战士刚才悄悄瞥了一眼,是上海寄来的,他猜到肯定又是聂营长对象的家书。
他们军区没有人见过聂营帐的神秘对象究竟长什么样,只知道对方在上海念书。闲暇时刻,他们在宿舍时也会聊起那位神秘姑娘,有人猜测她比天仙还要漂亮,也有人猜测不过是普通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