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用你伺候,你回房去吧。”他说完又不自在地瞥了眼身上的中衣,踅到木施边上,取了绯袍,兀自穿了起来。
鸢眉见状扔下帕子便走了过去,主动替他整理领边的襻扣,然而,她的手刚碰到那扣子,手腕就被他钳住了。
他犹如深渊的眸子钉在她脸上,一字一顿加重了语气,“我说不用。”
鸢眉却不怕他,反而勾起那对钩子似的眼,满不在意道,“好好好,不用就不用嘛,你又何必抓着我的手不放?”
他顺着她的声音望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这么握在她的手腕,仿佛被粘住一般。
他掌心一热,哗的一下,便松开了手。
鸢眉低头揉着手腕,耷拉着眉道,“郎主力气也忒大了,把我的手都给捏红了……”
“你瞧……”她说着便把那截白得令人心头微颤的皓臂伸了过来。
简直是不知羞耻!
他只感觉到眼前有什么雪白的东西晃过,立马便挪开了眼沉声道,“来贤。”
来贤莫名被夺了活计,只站在门外等候不敢走远,一听到声音,立马便推开门走了进来,一双绿豆小眼在他们身上睃了一圈才道,“郎主有何吩咐?”
“下次还想偷懒,扣你一个月的月钱。”
“郎主,”来贤大声叫冤,“冤枉啊,是江娘子非要夺了我的盆,说要亲自侍奉你,我也劝过了,可是……她不听我的呀。”
他眯起眼,“你一个大男人,连一个盆都会被她给抢了去,要这样的奴才有何用?”
来贤欲哭无泪道,“不是男主,你听我解释……”
“快把江娘子送回去。”
来贤只好朝鸢眉拱手比道,“江娘子,你请吧。”
她顿了顿,回头又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低头扣着玉腰带,并未发现他的眼神,她只好道,“那我就先退下了。”
到了暮食时分,裴疏晏独自坐在花厅里,依旧没等到她的身影,秋葵姗姗来迟,向他福身行礼,“娘子说她身子不适,还是请郎主慢用吧。”
天天都是这套说辞,连换都懒得换的,他挑唇一笑,亦是跟着演戏:“让娘子照顾好身子。”
秋葵便把话原封不动地带到了鸢眉面前,她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便支着脑袋想起对策来。
要论沉稳,那她自是甘拜下风的,她怀疑她若是一直这么躲下去,他眉头也不会多皱一下。
只是上次的话让她看到了生机,她再也不能这么优柔寡断下去了。
她垂眸思忖,默默伸出一根手指在桌面上画了个圈。
怕自己弄巧成拙,她到底不敢冒进,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故技重施。
她不相信有人能在她手里全身而退,不过是还没抓到窍门罢了,至少不该一次受了挫便举步不前。
于是到了次日,她又强撑着惺忪的睡眼起了床,守株待兔地逮住了来贤。
来贤见了她,脸上便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江娘子您饶过我吧,小的真的不能放您进去,倘若放您进去了,小的下个月钱就别想要了,你也不忍心看小的喝西北风吧……”
鸢眉朝紧闭的门扉看了一眼,定了定神才问,“你月钱多少?”
“一吊钱。”
“那我赔你一两,你让我是进去侍候着,并且……就算郎主叫你,你也不许进来,如何?”
“这……”来贤明显犹豫了起来。
“你放心,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不能把你们郎主怎么样?你说是吧?”她眼神飘向他,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况且若是郎主怪罪起来,我也替你担着,你怕什么呢?”
来贤被她说得止不住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
鸢眉知道他答应了,主动端过他手中的铜盆,便往房里走去。
来贤见状,干脆一闭眼,咬咬牙便缩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鸢眉甫一入内,便被黑黢黢的昏暗包裹住了,害她险些踢到了旁边的花架,幸好及时反应过来,屏息收回了将要迈开的腿。
奇怪,今日是上朝日,他竟然睡到现在还没醒嚒?
她按下疑虑,把盆搁在脸盆架子上,摸黑寻起火折子来。
由于她已经不在这屋里住,她摸到原来放火折子的地方,手边却是空空荡荡,没办法,只能眯着眼在半明半暗的屋里四处翻找。
“找什么?”他沙哑无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鸢眉辨出他还躺在床上,便捉起裙角,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没想到鞋头冷不丁撞上了脚踏上的角,不禁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也就是这一刹那,她的衣襟登时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攥住了,她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莫名其妙地就被他沉重的身子压在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