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没想到,萍水相逢,你们都待我这么好。”
他的语气有些郑重,可眉眼却很温和,“我说过,殿下什么时候累了想歇脚,寒舍永远欢迎你,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
鸢眉障唇一笑,点点头道,“我省的。”
这边三人叙了会旧,门突然被推开了,三人不由得停下话,目光齐刷刷地往门口望去。
裴疏晏一只脚刚迈入门槛,发觉屋内还有其他人,登时不自在地退了一步,遥遥对她拱手道,“殿下,宾客已经尽数送完,臣……也回去了。”
鸢眉并未起身,只对他说,“多谢裴卿帮忙款待,我这还有客陪,就不能送你了。”
“好……”
他说完,人却仍杵在原地没动弹。
她不能说没在他眼中看到一瞬间的失落,沉吟了会,到底起身走了过来。
他那深邃的眸里又化成了一汪水,嘴角还没翘起,眼尾却已拖起一抹笑意。
走到她跟前,她压低声音问他,“你还有事?”
他眸光灼灼地看着她,也压抑着声音,只剩下一点低沉的气音,“今夜我过来方便吗?”
这话直白的,让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忍不住红了耳根子,鸢眉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又顾虑莫家父女俩还在屋里,也不敢声张,只将嘴抿成了一道直线。
“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也在说出口的瞬间才意识到这话存在着歧义,难得胀得满脸薄红,舌头也打了结,“我是说……等用过暮食,我……来接你,我们出去逛逛,可以吗?”
鸢眉娇嗔地睨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便拖着袅袅的步伐进去了。
他也弯了弯嘴角,默默退了出去。
鸢眉回到座位上时,脸上羞赧的痕迹还未全然消退,兰娘年纪小不曾发觉,莫父却在刹那间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莫父的目光刚从门外转了回来,扫向她的脸,“老朽打眼瞧着方才那年轻人气质不错,不知是何方人士?”
兰娘一听便叫了起来,“哎呀爹,你打听这些做什么?我告诉你,我还不想成婚,你千万别给我说亲,我一点都不想要!”
他屈指敲了她一记,“说什么呢,谁要给你说亲了?”
被这么一打断,鸢眉便只含糊道,“这是章州刺史,裴疏晏。”
一个刺史,跑到公主府来做款待宾客的活,再瞧他刚才直接推门而入的情况看,恐怕两人关系不一般。
想到这,莫父心头突然感到一阵欣慰,便不由得追问,“这刺史娶亲了没?”
兰娘忿忿地睨了他一眼,瘪着嘴道,“不是说不想说亲嚒,你打探人家娶不娶干嘛?”
两番被打断,这话题是难以进行下去了,鸢眉只摇头道没有,接着便扯起其他话题来。
落了晚,他果然如约而至。
为了赴这次的约,她提前沐浴妆扮了一番,换上拂紫锦花草纹的高腰裙,宽袖衫子是霜地小团花的,再披了条碧落的披帛,鸦黑浓密的发也堆成朝云近香髻,用通草花、珍珠小发钗簪好,要敛去精心打扮的痕迹,不能太过隆重,又不能太过素净,只是淡雅的颜色便已足够衬出她冰肌玉骨的气质。
优越的外在条件,使得她很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过多的妆扮不过是画蛇添足。因而妆容也是淡淡的,只上了一层口脂,用螺子黛描出温婉的眉形。
刚走出屋时,他已站在庭中等了片刻,他身姿挺拔地立在那里,月魄的衣袂随风飘扬,乌发梳成髻,用玉冠簪紧,在皎洁的月色下,气质有如高山白雪,清冷之余,又有温存从他狭长的眸子里流露出来。
她走过去,甫在他身侧站定,便有甘冽的迦南香窜进鼻息里来,她忍俊不禁,原来为了赴约而沐浴熏香的,还不止她一个。
见她嘴里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浅笑,他也抑制不住地扬起了唇,“殿下笑什么?”
她又怎可承认自己在取笑他,便只是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他笑意渐深,嘴上倒是守得极严,“殿下跟着臣走就是了。”
她不满地拔高了语调,“诶,你怎么……”
他扭过头,朝她望来了一眼,眼睛发直了一般,将她的话截断,“殿下今晚怎么这般好看?”
一句话把她说得气也气不起来了,只绞着披帛嗔道,“你这话说的,我有哪日不好看了嚒!”
说着也不敢直视他太过坦率的眼神,加快脚步走到前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