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她知道了,他这几年几乎把所有的精力投身在章州的建设中,也时常拿出体己用来行善,深受百姓爱戴。
听到这些她才不由得想,高洄口中的裴疏晏,和她认识的还是同一个人吗?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他认识足够清晰,可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还是过于片面了。
高洄讲到最后才发现,她所有的问题几乎都是围绕着他而展开的,登时也就明白了过来,为何刺史会这般恭维她,这哪是恭维,这分明是赤·裸·裸的爱啊。
又过了两天,外头的暴乱总算平息了下来,鸢眉便准备了些粥和馍馍,准备施粥聊表善心。
她唤来高洄做帮手,再加上他带来的好几个兵卒,总共也有十来人,那些粥是自家厨房里熬的,她特地要厨娘做稠一点,再和上些擦成丝的薯蓣一起熬,这样口感好一些,且有养阴益气的功效。
那边的棚子高洄也提前让人搭好了,备好了东西,便装了车,送到临时搭建起来的大棚里。
鸢眉的车跟在最后,待她到了那里时,那些汉子早已把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
馍馍是提前了两天与人定来的,到了时辰,那厢便用板车推了两大筐刚蒸好的馍馍来,用蒸布掖好,揭开一角,热腾腾的香气便扑了上来。
有人敲响了一声锣,扯着嗓子道,“德章殿□□恤民情,施粥行善,有需自拿了碗来取。”
原本那几个围着看热闹的流民眼里噌的一下便亮了,像饿狼一般扑了过来,士兵们维持好秩序道,“都不用挤,一个个排着队来。”
后面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把这棚挤破了,鸢眉就坐在棚内,侍卫们将她护得极好,这样一来,前面帮忙的人又不够了。
好在混乱的状况还没有持续多久,那厢又来了泱泱的十几个士兵,不仅如此,还送了好几桶粥来。
壮大了队伍,后面的人也不敢再挤,又体恤那些老幼妇孺禁不住久站,还给他们辟了一条单独的道。
辰光便这么从头顶的叶罅里溜了过去,鸢眉也站在前面递馍馍,站了一个下午简直腰酸背痛,到下半晌,裴疏晏忙完了其他公务也跟着过来帮忙,人潮不那么拥挤,其他的人也累地松懈了下来,他便放其中一些人先家去了。
天色正是晦暗不明的时候,高洄在棚下挂上两盏风灯,氤氲的暖色像流水一般倾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个人的脸映得微微发了红。
鸢眉看他拿起长柄的大勺往木桶里舀着粥,热腾腾的蒸气朦胧了他的眉眼,却给他渡上了一层人间烟火的色彩,为了方便劳作,他今日穿的也是窄袖的家常袍子。
看着他抬臂时结实的小臂,她突然怔怔地想,如果他们是对出身市井的夫妇,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
后面粥全施完,人也散得差不多了,却见两个小孩牵着手过来,大的是个男孩,比小女孩高出了一个头,也不过五六岁的模样。
小孩怯怯的眸子转着,见其他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便绞着破旧的衣角不说话。
鸢眉刚坐回棚子里歇脚,一时没发现身后的小孩,却见他已绕过她往外头走,蹲下来和那两个小孩说话。
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能从他的温柔的眸子里看出一缕爱意。
如果他身为父亲,一定是个温和的慈父吧?不知为何,见到这一幕,她身上的母爱也好像泛滥了。
于是也起身走过去,这才听清那小男孩说的话:“爹娘不在了,我们是跟着舅舅来的,可是舅舅也染了风寒,没钱看病……”
裴疏晏便问他,“那你们如今在哪落脚呢?”
小男孩指着东边道,“就在那边的破庙里。”
“你等我一下。”他摸了摸他的头,踅身入了棚里。
少倾,他用油纸包了几个馍馍出来,还给了他一吊钱,“这些东西你拿好,还有这点钱,你拿去请个郎中吧。”
小孩拿过东西,热泪盈眶地道谢,“多谢恩人。”
天色已黑,两个小孩在路上走毕竟危险,鸢眉便让侍卫驱车护送他们回去。
两人折回棚内,忙活了一下午还没来得及用上暮食,原本留着准备裹腹的馍馍也让他送了出去,这下真是饥肠辘辘了。
于是只能回家去。
各自的车都运送了东西回去,他便提上灯笼走了过来,“臣送殿下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