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凤敛袍坐了下来,端起茶轻抿了一口,目光却仍是关注着场上的动态,“这些都是什么人?”
鸢眉凑近她耳边低语,“无非是建京城的未婚的高门贵女。”
红凤又转眼望向在场的年轻郎君们,哦了一声道,“没想到你如今还做起了牵桥搭线的红娘,怪不得驸马一早便躲出去呢。”
鸢眉笑了笑道,“不过也是闲着,又不要我侍奉公婆主持中馈,我偶尔也得找点事做做打发时间。”
红凤揶揄道,“你还要打发时间,稿子写完了吗?”
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大喜的日子,催什么稿?”
说起来,她写书这事除了卿舟,也就只有她知道了,好在她不喜读书,因而也不必担心其他人知道。
毕竟荔枝主人这个名字实在羞于启齿。
过了一会,只听远处传来一阵喝彩声,原是有个郎君一杆进洞,引起了少女的尖叫。
两人不由得被吸引去了目光,果然见那年轻的郎君身姿如松,面如冠玉。
红凤摸着下巴咂摸道,“这是谁家的郎君?长得倒颇为秀气。”
鸢眉拧起了眉,这人……她也不认得啊,想必是谁家带来的亲朋好友?
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男人也扭过身朝她望了过来,干净透彻的眼神在见过她的刹那,仿佛变得柔软了起来。
红凤也发现了,不禁掣掣她的袖子道,“这个郎君,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鸢眉睨了她一眼道,“瞎说什么?”
“不是,他看你的眼神跟看其他人不一样呢。”
鸢眉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便招手唤了他过来。
一问才知道,这是今年新上任的户部侍郎,长得又是风度翩翩的样子,怪不得能让全场哗然。
侍郎拱手道,“其实在下此前还与殿下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殿下可还记得?”
红凤听他如此说,脑里早自动上演了一出大戏,只一边喝着茶,一边朝她抛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
鸢眉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
侍郎温和一笑,“五年前的除夕,殿下买了在下的十副对联,不知殿下可还记得?”
“原来是你……”这一说她才想起是有这么一桩事来着,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了一遍,心想自己当初果真没错看了他。
侍郎继续道,“没有殿下施以援手,在下又怎会有今日这番造化,这么多年来在下一直在寻找恩人,没想到就在年初皇上设宴之时,见到殿下芳颜,这才知道原来当初是殿下助了我,所以我今日不请自来,只是为了向殿下道一声谢。”
“这不过是件寻常小事,用不着言谢,像你这般知恩图报的品行,倒是难得。”
寒暄了两句,他也便回到场上去了。
红凤这才眨了眨眼道,“我竟不知你还是个活菩萨,这些年来,你到底做过多少善事呢,怎么左一个裴疏晏,右一个言卿舟都对你爱得死去活来的,如今又来一个户部侍郎,还有多少人是我不知道的?”
见她嘴里愈发没个遮拦,鸢眉不禁蹙起眉心道,“你又在胡说什么!”
“好好好,是我多嘴了,”她佯做掌嘴道,“这个撇去不谈,我说的裴疏晏和言卿舟,难道不是嚒?”
听到她又提起裴疏晏,鸢眉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成亲这么久以来,裴疏晏这三个字,便成了她与卿舟之间不谋而合的禁忌,他从来不问起她的过往,也不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而她也生怕他误会了什么,总是刻意回避关于他的一切消息。
如此谨小慎微地维护着这一段婚姻关系,这才换来一年多而未曾吵嘴的和美日子。可有时候却又不由得去深思,倘若一段感情过得这般如履薄冰,那究竟还算不算真正的两情相悦?
可若不是两情相悦,又如何会这般患得患失呢?
红凤自是不知道她的禁忌,于是接着往下说道,“其实我还有些替他感到不公的……”
鸢眉朝她横了一眼,心头到底有些动摇,“不公什么?”
“啊?”她见她竟是一脸茫然的模样,吃惊地睁圆了眼道,“你不知道吗?”
鸢眉拢了拢身上的披帛,指尖莫名蜷了起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支支吾吾的,可不像你的风格。”
“还不是他被贬到哪个犄角旮旯当什么刺史一事,”她说着目光在四周睃了一圈,又压低声音道,“如今的内阁没了裴疏晏,就是一盘散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