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林谷禾看见有个小丑突然向走近的小孩俯身一探,小孩吓地赶紧跑开。
林谷禾出了人群,看到域淙正站在声势浩大的演奏外围,表演的演奏者们围成弧形,手里皆拿着乐器,林谷禾只认得出大中小提琴、长笛、双簧管、木琴。
演奏已经开始,声音非常的悠扬,人声嘈杂的环境里,这里仿佛是被隔离的天地。
“这个什么曲子?”林谷禾小声的问域淙。
域淙原本听的认真,听见林谷禾问他,看了一眼林谷禾的自行车,“刚去哪儿了,停下来就没见你了。”
林谷禾“嘿”一声,模仿骑士的表情和伸出瓷缸的动作,“那雕像给我吓一跳,但还挺好玩儿的。”
域淙配合他,煞有其事,“你可以把他替下来了”,推上自行车调了个弯儿,“走吧。”
“诶……去哪儿?我想听听音乐。”林谷禾把域淙叫回来,继续站在外围,又小声问,“知道叫什么吗?这曲子。”
“新世界交响曲。”
此时悠扬宁静的前奏逐渐被轻快活泼的节奏取代,林谷禾忍不住轻呼,“靠,这走向啊。”然后才诧异地看了一眼域淙,“还真知道啊?”
“你刚没来的时候,指挥介绍过了。”域淙一只手抄兜里,一只手放在公路车车座上,好整以暇地说。
“.…..”
域淙眼睛也看着人群中心沉浸表扬的演奏者,有点恍惚,“我以前听过。”他跟林谷禾解释,“是捷克比较有名的古典音乐。”
林谷禾看着域淙,“但你不喜欢。”
域淙笑了一下,垂眸看向林谷禾,“你又看出来了?”
见林谷禾还在看他的眼睛,域淙推了推他的头,“没有到不喜欢的地步。”想了想,过会儿才说道:“只是音乐不像文字也不像语言,无论过了多久,它会深刻的存在你的脑海里,一旦旋律响起,你会清楚的记得什么时候听过,在哪里听过。”
林谷禾点头,“我明白,你想说它有故事性。”
“可以这么说。”
林谷禾又转回头看着他,“那也可以很简单啊。”
“?”域淙疑惑地看向林谷禾,两人四目相对,音乐从活泼的节奏过渡到激昂的结尾,弦乐器和木管乐器——大小提琴、低音提琴、长笛、单双簧和巴松管同时奏响,整个曲子在高潮处达到极致。
激昂的曲调慢慢洒下余韵时,林谷禾回头看着站起来致谢的演奏家们,“一首音乐可以不只有一个故事。
就好比,从此刻开始,这首曲子会有新的故事。
我们骑着车踏过无数的石板,穿过大大小小的小巷,这是故事。
你站在这里等我,我站在你身边,周围熙攘的人流,各自承载生活的繁琐,在旋律的引领下,我们共同沉浸在一片宁静,这也是故事。
你看,风吹拂过,不同于往日的风,它沾染旋律的韵味;阳光洒过人群,不同于往日的阳光,曲子的余韵在广场的每个角落荡漾,这些都是故事。很完整对不对?”
域淙看着林谷禾没说话。
林谷禾愣了一下,域淙眼里沉沉的,像神秘的漩涡,他张口想说的话在舌尖绕了两圈,又跑了回去。
“然后呢?”域淙问,发出的声音依旧低低的。
林谷禾一时没回过神,“嗯?”
“你不是没说完?”
“哦,”林谷禾摸了摸寸头,“我想说,以后,当你偶然听见这首曲子,你会记住今天硌得你只能站起来踩踏板的石板路、穿梭过的小巷、和煦的风,金色的阳光,还有给你讲故事的我。”
演奏间歇,有电视台的人记者在采访刚才的指挥,人群没有散去,域淙已经推车往外走去,“走了。”
林谷禾跟上,“你同不同意我刚才的观点?我觉得还挺有道理的。”有个女士从他前面穿过,他停下来让她,然后又追上域淙,“我以后听到这首曲子,我肯定会想到你。这首曲子在我这里的故事只有你一个。”
域淙的脚步顿了一下,没说话,广场上不停有人穿梭,他不断停下来又不断往前走,又听见林谷禾欠欠地说:“还会记得我给你讲半天,但你没有给我反馈,很打击我自信心。”
域淙只得停下来,等林谷禾推着车跟他齐平,他有点无奈地看着林谷禾,叹了一口气,“败给你了。”
这不是林谷禾想要的答案,但看着域淙的表情,心里却奇异地升起隐秘的愉快——好像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的那种愉快。
从广场南面出来,林谷禾见不少人时不时抬头仰望前方蓝色尖顶的钟,他连续拍了拍域淙的手臂,有点激动,“这是不是就是那个著名的布拉格天文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