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认知太过猝不及防,震惊过后是惶恐,随之而来是心口密密麻麻的酸楚。
第十二章 凯尔采
“生命怎么会没有意义?”林谷禾跟上域淙的步伐,假装没有看到他的黑脸,此时正好,若是过了时机再提起这个话题难免像打探,像越界,他们还没熟悉到足以随意探讨人生观点的地步。
林谷禾完全没想过有一天会从自己嘴里吐出这样一句对自己完全没有说服力的话,却试图用这句话去说服别人。
域淙停下来直直看着林谷禾,原本看似多情的眼,投射过来的目光宛如寒冬冷冽的寒芒。
他像一眼洞穿林谷禾,漫不经心勾唇,“那你觉得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来了,之前带面具的域淙又出现了,他看过来的眼神让林谷禾倍感心虚。
“你知道人最愚蠢的地方是什么吗?”域淙打断林谷禾欲说的话,声音更冷,“是自以为是的干预别人的人生选择。”
林谷禾听明白了,域淙在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他想要反驳,但内心深处不能更赞同。
尽管域淙如此不客气,林谷禾敏感的自尊心却没在此刻发挥作用,他决定给质疑生命的人更多体谅。
‘我想和你成为朋友,同行的朋友,你想放弃时我在你后面,我想放弃时你在我身后的那种朋友。’那天说的话,突然在脑海里响起。
林谷禾推着车站在原地,不停有天主教徒从他身边走过,有的带着小孩,有的独自前来,他们将说话的声音降到最低,即便碰见相熟的人也没有高声寒暄,他们静静地汇合,静静地走进教堂里,静静地将诚挚崇敬的心献上。
懊恼席卷而来,他在做什么呢?自以为是的拯救吗?他根本不需要说服域淙,他只需要在域淙想放弃时在他身后就好。
域淙那么酷的人,根本不屑和谁同行,他愿意听自己念叨,愿意降低速度配合自己;即便从没做过饭,还是愿意按照自己说的在他做饭时,帮他洗洗西红柿,切切蒜;即使自己不吃蘑菇,也为他买小鸡炖蘑菇。
他用行动来告诉他,他把他当朋友。
今天,是自己越界了,林谷禾想。
换位思考,如果今天域淙站在他面前用相同的意图试图说服他,他可能会忍不住咆哮,‘滚’,辱骂,‘你以为你是谁,你知道我什么?’并不屑的表示,‘你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他的谦和,他的礼貌,以及看似积极的生活,不过是为了避免有自己这样试图说服自己的人罢了。
域淙推着车在几百米的地方停下来,回过身,站在树下静静等待。
林谷禾见他停下来,推着车向前跑了几步,心砰砰跳,因激动导致血液不断往脸上涌,脑海里不停念着‘域淙,域淙,域淙。’
朋友,他的朋友域淙即便生气,也没有将他丢在原地。
林谷禾走近,走到域淙身边,张口想说点什么,鼻子却蔓上酸楚,委屈后知后觉跟了上来,他小声嗫嚅道:“对不起。我......”我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域淙垂眸看着林谷禾头顶的发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走吧。”
当天晚上,他们到达凯尔采郊区的露营地,林谷禾斟酌再三将给韩天发的每日短信改为电话。
“大米?”韩天接通电话,声音暗哑,还有嗡嗡的鼻音。国内还是早上,他还没有起床。
“今天没有早八吗?”
声音慵慵懒懒,“没,对了,你还有几天到捷克啊?”
林谷禾默默算了算,“不出意外的话,四五天吧。”
对面有一会儿没传来声音,过了一会儿声音又像隔了老远传来,“我刚刚看了下快递,估计跟你到那边的时候差不多。”
“我在这边交到一个朋友。”林谷禾突然说。
寂静了几秒,“什么?”
林谷禾预料到韩天的反应,笑了声,又说了一遍,“我在这边交了一个朋友,他——”
韩天打断他,声音透着开心,“米,为你高兴。”
林谷禾轻轻笑,继续说道:“他......也是中国人,骑行线路,怎么说呢,基本跟我一样,所以我们约好同行了。”
韩天不确定林谷禾想表达什么,听他语气欲言又止,暗自猜测,这种情况无外乎关于情爱,“所以你发现你喜欢上她了?这是好事儿啊,欣——”
林谷禾赶忙打断他,“男生!男生!你发散到哪里去了?!”
韩天有气无力,刚才兴奋的人好像不是他,“哦,抱歉,既然是男生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
林谷禾有想挂断的冲动。韩天不正经的时候太多,这也导致认识他之后,林谷禾开朗了不少,对朋友之间相处的敏感度降低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