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谷禾不在意,他可以一直站小朋友旁边看他们玩儿,等他们被家人叫回去,自己才乐颠颠回家。
一次,院里的小胖子从栏杆上摔了下来,哇哇大哭,林谷禾跑过去扶他,他不如林谷禾高,但快有两个林谷禾那么胖,他一把将推开林谷禾,“走开,杀人犯儿子”,然后接着嚎啕。
哭声引来了家长,家长将小胖子从地上提起来,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拎回家,林谷禾局促地站在旁边,家长瞥了林谷禾一眼,骂骂咧咧边走边揍小胖子,身后远远传来,“让你别跟他玩儿,听不进去是不是,衣服脏成这样,老娘洗衣粉不要钱是不是!”
那时候他就知道,讨好,是交不来朋友的。
成年后,在异国他乡,在每时每刻想放弃的同时,潜意识里也想要有人拉住那头的绳。在他自己都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伸出手。
而此刻,域淙伸出了手。
林谷禾直视域淙的眼睛,突然出声,发出的声音隐隐颤栗,“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域淙帅气的脸,仿佛裂开,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隔了很久才问道:“哪种朋友?”
林谷禾仍然直直注视着域淙的双眼,那双原本盛着无所谓的多情眼,此刻却像水一样沉沉静静,林谷禾语气坚定,声音却轻轻,像无声的誓言,“同行的朋友,你想放弃时我在你后面,我想放弃时你在我后面的那种朋友。”
域淙一时无话,他没有看林谷禾,视线从对面的路灯转向了对面亮着各色灯的建筑,没看出所以然来,他叹了一口气,“你的路和我的路一样吗?”
“啊”,林谷禾泄气,是酒精的作用吗?他都不知道域淙要去哪儿,欧洲那么大,线路如此多,他却莫名其妙说同行。
林谷禾隐隐期待,“我......我要途径希腊,去德国。你呢?”
域淙将息屏的手机放兜里,双手插进裤兜,酷的没边,“好吧。”
林谷禾惊呼,“好吧?”
域淙面无表情,挑眉看着林谷禾。
林谷禾笑开来,“那你去哪儿?”
“荷兰。”
荷兰与德国接壤,两国之间有共同的陆地边界,那么林谷禾去德国,一定会经过荷兰。
域淙从兜里拿出手机,取消了订单,“回去吧。”
“回哪儿?”林谷禾歪着头问他。
域淙转身往前走,头也不回,边走边说,“你住哪儿就回哪儿去。”
林谷禾站在原地,一脸茫然,提高音量,“不是去吃饭吗?”
域淙又向前走了两步,随后站定转身,皱着眉看林谷禾,显然不耐解释,似上火又似无语,“既然要做朋友今晚还吃什么饭。”说完大步离开。
林谷禾看着他背影,腿长路短,短短几步,域淙已经走了好远。
林谷禾回了酒店,简单洗漱后,拿起笔寥寥数字记录今天发生的事,写到一半点开微信,新联系人头像是一片深蓝色激荡的海,本人名字明明是轻柔悠扬的意境,微信名却是迅猛汹涌的洪流。
洪流。
怎么跟他本人一样啊,林谷禾没忍住感叹。
第二天一早,林谷禾坐上黄红相间的175路公交车,前往圣十字教堂。圣十字教堂位于克拉科夫路,林谷禾找了靠窗的位置,一路摇摇晃晃,摇过华沙大学,摇过波兰总统府......
十分不凑巧,今天上午是圣十字教堂的弥撒时间,弥撒期间限制游客进入,原本林谷禾对教堂内部并没有太多期待,但据说肖邦的心脏被安放在圣十字教堂入门后左边第二个柱子里,柱上镶嵌着肖邦的头像,还有两个可爱的天使守护。
因为战争,肖邦的心脏被带回了华沙,身体却留在了法国,他永远无法完整回到自己国家。
无论哪个国家,无论经历了多久,战争的痕迹,总是有形无形地被保留下来,伤害也是如此。
无论何时,无论过去了多久,伤害,永远是伤害,不会因为时间或空间变成其他任何东西。
林谷禾从圣十字教堂背面绕到教堂的正门,看到矗立在圣十字教堂正门前的雕像和两个身影,雕像是头戴荆冠的耶稣,全身铜黑,扛着十字架,扬着手艰难前行,眼神坚毅望着前方。
身影是紧密拥吻贴合在一起的两名男子,周围游客熙熙攘攘,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
林谷禾错愕的看着他们,阳光透过教堂的尖顶洒落在他们身上,周围的游客在他们身边如同渐行渐远的背景,仿佛置身于一个与外界隔绝的浪漫世界。
林谷禾想过在华沙有缘会碰见杰米,只是没想到会同时遇见杰米和长发小哥。
第九章 皮亚塞奇诺
林谷禾无比震惊,几乎像是被石化在原地。他虽然对这个群体并不陌生,却在现实生活中从未有过真切的接触,自以为是相当小众的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