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谷禾将自己的护照和登机牌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好像在跟他说什么,林谷禾茫然地看着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屏蔽了所有声音,他只看见工作人员的嘴巴不停张合。
“林谷禾。”
一道沙哑响亮的声音穿过屏障,遥遥清晰的传了过来。
印象中,域淙这样大声喊他的名字,还是在克拉科夫,记忆中旷野的风、漆黑的夜、永恒的田挟着域淙此刻沙哑的声音拂了过来……
心里瞬间下起一场永不停歇的大雨。
眼泪,再也无法抑制,迅速流淌在脸颊上,如雨点般纷纷扬扬滴落到短袖上。
工作人员是一名年轻的女性,她好像目睹了无数分别,冷静地仿佛没有看见林谷禾的失态。
林谷禾心里升起一丝感激,感激她的漠视,她波澜不惊的眼神里好像在陈述——分别是人生常态。
但与此同时,他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不要成为无动于衷的大人。
机场里安静了一瞬,随后又嘈杂起来,林谷禾用了此生所有的抑制力,强迫自己不再回头,这才听见工作人员让他目视镜头。
母语的优势在于,即便身边充斥着各种声音,依然能准确辨认同样的语言,他从庞杂的人群里听见一道声音,“好好生活。”
林谷禾拖着沉重的脚步,目不斜视地走进候机厅,拐过一道墙,他停下脚步,愣愣地站了几分钟,然后才缓慢地回头。
域淙好像被点穴般站在原地没有动,视线越过安检口,眼神空洞地看着候机厅的显示屏。
林谷禾感觉突然被剥夺了所有空气,他不想被人留在原地,无数次庆幸域淙从没放弃自己。
但现在,他却将域淙留在原地了。
第六十八章 北京
下了飞机,林谷禾走到韩天面前,韩天还伸着脖子朝出口张望。
林谷禾站他面前抱着手臂看他,过了一会儿,他才把视线集中在林谷禾脸上,接着猛地退后一步,一脸不可置信,“这谁?”
“我去,怎么变成黑米了?”他笑着在林谷禾肩膀上锤了一下,然后用力抱住林谷禾,在他的背上又锤了几下。
林谷禾咋舌他的下手力度,将左肩上挂的背包甩韩天身上,“干什么?泄私愤啊?”
“就这么点东西?”韩天接过他的包掂了掂,然后挂肩上,“是啊,你还知道回来!这都多久了?”
“所以隔段时间就提前给我寄邮件?”林谷禾笑了笑,“当我是驴呢,还吊根胡萝卜在前面。”
“驴可比你好养活。”韩天捏了捏他的手臂肌肉,啧啧称奇,“林大米,噢不,林黑米,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男人的时候。”
林谷禾笑着踢了他一脚,“滚。”
“是不是国外的妹子就吃你这款?你别说,就你这肤色,你都不是小有姿色了,大米。”韩天揽着林谷禾的肩,笑道,“跟哥说说,在国外谈了几个啊?”
林谷禾被问得一愣,接着有些牵强的勾了勾唇角,什么也没说。
韩天一副了然的表情,安慰地拍了拍林谷禾的肩膀,“欣冉哪有姐姐好,以后哥介绍姐姐给你认识。”他又捏了捏林谷禾的肌肉,“姐姐们就喜欢你这样的小狼狗。”
“……”林谷禾揉了揉眉心,觉得心累,“闭嘴吧!”
韩天一如既往话多,林谷禾适应良好,一路听他喋喋不休,抱怨作业多,抱怨空气不好,吐槽授课教师……
好像他从未去过欧洲,没有遇见过跟自己一样话少的域淙,没有一段像私奔的骑行……
“我从哪儿来?”林谷禾突然问。
“厕所。”韩天眼睛都不眨的胡诌。
林谷禾又踢了他一脚,“滚。”
林谷禾在北京待了一天便准备回老家,第二天韩天开着豪车骂骂咧咧送他去机场。
“怎么了?哥堕落了,不行吗?”韩天挑着眉,洋洋自得看着林谷禾。
“哪个姐姐包养的你?”林谷禾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好奇地问。
“诶,注意言辞啊,哥很专一的好不好,还是原来那个宝宝,好吧?”
林谷禾想起他那位暴躁小女友,笑着点点头,“行,这位被妹妹包养的堕落青年,对你宝宝好点。”
韩天噎了噎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口头上不落下风,“要你说?”
林谷禾笑着看他,眼里闪过艳羡,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掠过的风景全是现代建筑,高楼好像要把天撑起来,林谷禾突然又恍惚起来,他真的去过那个与这里截然不同的世界吗?
回到家,林谷禾先去墓地看了看老太太和妈妈,陪着他们看了日落。
家里大半年没有通风,他又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把之前从欧洲寄回来的明信片收了回来,将明信片钉满客厅的一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