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没一日安生,盛府干脆办了个宴会,想来的不想来的,或是还在观望的,索性一次全见了。
卫衍不知属于那一拨,反正以端王的身份也来了。
府里的仆人是现买的,办事还算利索,但来的都是京中权贵,也不敢离人,盛媗万没想到,自己这样一个吃沙子长大的“粗野丫头”,竟然也能担起这副重任来,堆着笑在前院迎人。
直到戴着玄铁面具广袖如风的端王殿下亲自驾临,盛媗脸上的笑终于维持不住,顿时有点僵。
“端王殿下。”盛媗上前行礼,将脸上快笑不出的表情埋得低低的,不给卫衍看,用和对别人没什么区别的态度不卑不亢道,“殿下驾临,荣幸至极。殿下里面请。”
她低着头,便露出一截雪白细长的后颈,卫衍看不见她脸的目光无处着落,只好落在上面,他喉结一滚,压低声音道:“怎么这么生分,你我之间,不必装这些样子。”
从婚事搁置后,盛媗心里就攒着一股气,她不好跑去卫衍跟前问“不是下聘了吗,怎么又没动静了,还娶不娶我了”诸如此类的话,但这些念头切实存在,问不出,就只好埋在肚子。
时间越久,这种子就生根发芽,长成树,横生的枝丫上结的全是鼓鼓囊囊的果子,碰一个砸一个,每一个砸下来都是一句气呼呼的质问。
盛媗:“臣女无一句不是真心,殿下莫要玩笑——殿下里面请吧。”
她侧开身,请卫衍进去。
卫国公府提亲无果之后,卫衍其实又登门了几次,只是都被盛景聿拦回去了,他知道身份的事一日不坦白、皇位的事一日不解决,盛景聿就一日不会让步,本鼓足了勇气想找盛媗说,谁料竟连人都见不到。
若是别人从中作梗,无论地位身份还是武艺智谋,他都可以视若无物。可偏偏作梗的是盛景聿。
且不说盛景聿武艺智谋都不在他之下,只说他是盛媗的哥哥,卫衍就不免投鼠忌器。
就算是玄风这样的直肠子,也从盛媗闷闷的声音里听出来不对劲了,更不用说卫衍。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低低地问:“生气了?”
如果这时候旁侧有人,一定会惊讶于冷傲的端王殿下竟会说出这样做小伏低的话来,语气分明是在讨好。
端王名声不太好,来往的宾客不敢靠他太近,他握住盛媗的手又被他高大的背影挡住,但如果有人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两个人异常亲昵的举动。
盛媗要抽手,忍不住抬起头来四下看:“有人看着呢,松手!”
“看便看。”卫衍一点也不着急,慢声慢气的,“我们迟早要成婚,拉拉手而已。”
盛媗刚皱眉要说话,卫衍手上忽地用力,将人往怀里带了一点。
“我去找过你。”他低低道,忽然不再不以为意,语气认真又恳切,“很多次——只是没办法见到你。”
以端王殿下的能耐,想见一个人还有见不到的?
盛媗正生气呢,一点不相信他的话,只重复:“松手!”
“珚珚……”卫衍不松,好生好气地哄。
他刚要说话,卫南霜一脸尴尬地靠了过来,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端王殿下,媗妹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顺着她的视线一扫,才发现周围已经围了好些好事的人,探头探脑地正朝两人看。
“……”盛媗眉梢吊起来,凶巴巴地看了卫衍一眼,“还不松手!”
卫衍不得已松手,可一松手,盛媗转头就要走,卫衍哪里肯放她,连忙再次一把捉着了她的胳膊,这回那些人不用偷看了,两个人拉拉扯扯的动作直接摊开送到了他们眼前。
盛媗:“……”
卫衍背对着人,索性不管他们,好声好气地哄道:“珚珚,先别生气,听我说完好不好?”
围观的人不知道是听见了这句话还是看到了卫衍俯首帖耳的姿态,发出一片意味不明的吸气声。
“媗妹妹。”卫南霜夹在两人之间好不尴尬,愣是硬着头皮挡住了那些人的目光,着急劝道,“你别拗了,这里我帮你看着,你和殿下找个地方好好说话去。”
盛媗本来有一肚子的气,愣是被那一片吸气声窘得消了大半,也不想在这里当猴子被人围观了,用力一挣甩脱了卫衍的手,扭头就走。
卫衍不敢再拉人,老老实实跟上去,一直到了后院没人的地方,卫衍才快走了两步拉住了某个脚下仿佛踩着风火轮的小哪吒。
“珚珚……”
卫衍张嘴只说了两个字,盛媗步子猛地一刹直接打断了他:“殿下的聘礼贵重,久在盛府寄放实在不合适,还请殿下明日登门,将东西都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