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衍牵着她,被她拖着一并停下,他转头想也没想就回绝了她:“听话,和本王一道进去,有本王在,不用害怕。”
“不要。”盛媗放软了声音,“殿下,就让我在外面等你吧,好不好?”
文公公站在三五步开外,低眉敛目仿佛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卫衍看了他一眼,转眸回来温声对盛媗道:“乖,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不放心?不放心什么?”盛媗问。
卫衍沉默,一时没说话。
从刚才听见皇后要见她之后,他好像变得格外紧张,牵着她的手一刻不松,盛媗想了想,慢慢从他的沉默中明白了一点什么。
她不敢深想,总觉得不至于。
半晌,她仰头望着他,很乖地向他保证道:“殿下,我在外面等你,我保证谁叫我我都不理,乖乖等你出来,哪里也不去,好不好?”
对上她澄澈明亮的眼,卫衍心里发软,有些动摇。
他正犹豫着,她抱着他的胳膊又晃了晃,软声道:“殿下~”
卫衍握着她的手,蓦地紧了紧,片刻一松,到底妥协了。
他嘱咐道:“那你要好好记住,不管谁来传召你,你都不要去,宫女送的吃食不要吃,茶水也不要喝,还有,若有人非要带你走,你就大声叫本王的名字,若——”
卫衍说着说着,话音慢慢停住。
片刻,他嗓音低下去,几乎带着一点恳求、无可奈何地道:“同我一起进去吧,盛媗,别叫我提心吊胆。”
盛媗一下子怔愣住,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酸酸甜甜地疼。
好一会儿,她低低地应了声:“好。”
文公公引着二人进了承平殿,皇帝坐在龙案后,正在看折子。
文公公出声道:“陛下,十四殿下来了。”
皇帝从一案奏折中抬起头来,天子威仪不凡,面无表情的时候脸上仍犹显得峻刻,但隐约看得出,皇帝眼角按捺着一丝慈爱的笑意。
不过,这点本就稀薄的笑意,在看到盛媗的一瞬,彻底消失无踪。
文公公快步走到皇帝身侧,低声将一路情况讲了一遍,皇帝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越发威重压人。
盛媗等文公公说完话退到一边,立马要跪下行礼,不妨卫衍突然伸手拉了她一把,居然不让她跪。
盛媗呆了,胆战心惊地悄眼看他。
卫衍直接看向皇帝,问皇帝道:“皇上召见所为何事。”
他的语速有些快,皇帝看着他。
每回和皇帝说话,他总是语速很快,好像急着说完要走,不愿意和他多待一刻。
皇帝冷峻的五官看不出情绪,过了片刻,道:“你此去旬州赈灾,一路辛苦,差事也办得漂亮,朕不过是关心关心你。”
卫衍不置可否地挑了一下眉,语调危险道:“那召见盛媗呢,也是关心?”
皇帝的目光在他牵着盛媗的手上看了几眼。
皇帝尚未开口,卫衍又讥诮道:“看来朝廷近来倒是闲得很,陛下日理万机,竟还有闲心来关心本王的人。”
话音落,皇帝饶是再喜怒不形于色,脸色也蓦地冷了。他脸上的表情几乎有些僵硬,仿佛是一张即将被强忍着的怒火烧得开裂的面具。
盛媗的手心已经出了好几层冷汗,今日之所见所闻,简直惊耳骇目。
传言皇帝最疼爱的儿子就是第十四子端王,虽然皇家父子历来亲情淡薄,无法像寻常人家一样,但谁能想到,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竟然差到这般田地。
这哪里像一对父子,简直像一对仇人。
盛媗心里如是想,埋着头却不敢抬,只默默地听,偶尔悄悄抬眼看一眼情形。
就在她低着头心惊的时候,皇帝道:“盛媗。”
盛媗赶忙抬起头来。
皇帝没情没绪地接着道:“你倒是很讨人喜欢。”
盛媗心口一颤。
她哪里听不出皇帝的言外之意呢?
原先她是圣旨赐婚的太子妃,后来差点改了侧妃,后来婚事又退了,她和太子断了关系,转眼,却又和端王在一起了。
先后和皇帝的两个儿子纠缠不清,帝王本就多疑,也难怪会怀疑她是居心叵测,怀疑她勾引皇子别有用心。
况且……
“……”她本来一开始的时候,还真是别有用心才去勾引端王的。
盛媗赶忙要跪下请罪,毫不意外,卫衍捉着她的手不准她跪。
卫衍往旁边走了半步,挡住皇帝压向盛媗的视线,道:“陛下果然慧眼如炬,她的确讨人喜欢,是本王情难自已。”
皇帝怒火终于压抑不住,猛地一拍龙案:“魏承砚!”
卫衍定定看着霍然起身的皇帝,一言不发,一步不退。
而皇帝呵斥完,却也没了后话,殿内骤然的厉声呵斥过后,蓦地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