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聿又去买了几把扇骨,糊了几把,感觉手艺回来了,才对要送给六郎的玉扇骨下手。
原来那扇面他也好好揭下来放在一旁了,他本来就挺喜欢这画的意境,想送给九郎的也是同样的意境。
无需多思考便下了笔,嶙峋假山,画外伸来一枝积雪腊梅,比之原扇面清幽的意境,落雪又让画面多了一丝空灵之感。
画到这里,梁聿原本打算收手了,剩下的扇面便做留白。
可当目光落在摊在桌子上的原扇面,他心弦一动,换了笔,没用颜料,只用了墨水,笔墨写意,画出两只姿态轻盈的水墨蝴蝶。
团圆就在旁边伺候着的,看到梁聿放下笔了,才敢上前来给他添茶水。
瞅一眼梁聿新完成的扇面,立刻夸赞道:“郎君这两只蝴蝶添得有意境啊!寒梅傲雪蝶翩飞,草木不知春已来!郎君,这画的便是‘春来’的意境吧!”
梁聿看一眼团圆:你小子可真会做阅读理解,还做句小诗,要是让你小子去高考,高考语文不给你个满分都不行啊!
梁聿画的两只蝴蝶晾在桌上暂且放至后话。
湖畔绿柳抽新芽,又是一年春暖乍寒时。
台州府城内,某将领后院内宅。
装扮的姹紫嫣红的宅院,花园中各色花卉从花坛中垂落娇颜,缠绵留着花园小径少女匆匆行走的步伐。
可身着青衫的少女完全不留恋这满园用银子砸出来的春色,冷着一张脸步履匆匆。
如今冬日才过去不久,还不到百花争艳的时节,这一院子的花都是为了她今日来这府上,主人家花了大把银子砸下去,从暖房里培植出来的。
只不过可惜,少女丝毫不觉得感动,现如今她面上甚至带着恼怒。
“姑娘,走慢些,这时节正是乍暖还寒,还是披上斗篷,若是病了,又叫阿郎担忧。”她身后一个碧衣丫鬟手捧着斗篷在后面追着,她一时间竟然还追不上自家姑娘。
一直拐过几条游廊,一直到一处花厅,才叫碧衣丫鬟追上她家姑娘。
“姑娘,披上吧。”碧衣丫鬟要把披风给她家姑娘披上,一整件白狐毛的披风,完全找不到任何一丝杂色,还是娘子生前开了嫁妆,拿了阿郎当年给的聘礼做成的,小郎君都没有,全给她家姑娘做了这件披风。
姑娘还不爱穿,要知道这披风还是前几年做的,放量就留了那么一点,再过几年姑娘大了就穿不上了。
“你怎么把这件翻出来了?”少女扭身才看见自家丫鬟手上拿得竟是这件,她眼尾微扬的凤眸睨了丫鬟一眼,只是亭亭立在哪里,这通身的气势,让人一瞧便知道这是一位冷傲的管家小姐。
她丫鬟却并不怕她这一眼,她是与她家姑娘从小一块长起来的,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脾性吗?怎会被她这作态吓到,反倒笑嘻嘻作势要把雪白的披风往少女身上披。
口中还振振有词:“我的姑娘呀,娘子做这披风出来,不就是想教姑娘穿得漂漂亮亮还不受冻吗?”话说到这里,丫鬟也似回忆起了什么,脸上笑容也敛了敛:“娘子当初做这披风是预计让姑娘穿到及笄的,可姑娘今年个子长得快,这披风恐怕也就只能穿这几次了……”
少女手本是要推开丫鬟送过来的披风的,但听到她略带悲伤的声音说完这段话之后,她眼眸低垂,面色清清冷冷,叫人瞧不出她心中所思所想,可也不拒绝自家丫鬟的动作了。
她也不是真的不喜欢穿,这是这件披风……
她舍不得。
四年前那个春天之后,她就再没有娘亲事事妥帖地关心她的吃穿冷暖了。
这件狐裘披风她也只有偶尔拿出来看看,但总是不忍心穿,总怕穿着时出了什么意外,脏污损毁了它。
今日被丫鬟这么一劝,她心头也是酸酸的。
是和丫鬟说的一样,这天气就要热起来了,她这个子长得也快,这狐裘披风确实也就只能穿这几次了。
没有再推拒,默默任由丫鬟披上了披风。
碧衣丫鬟才给她家姑娘围上披风,突然就听见花厅屏风处传来重重一声抽泣,倒把这主仆两人吓了一跳,她们进来这花厅时还以为没人来着。
那发出声音的人似乎也被自己吓着了,一下连呼吸都不敢了。
良久,隔着一面屏风,这花厅两边竟然鸦雀无声。
少女微蹙着眉头一步一步朝着屏风后面走去,她身后碧衣丫鬟一时没拽住自家姑娘,焦急跺了下脚,匆忙也跟了上去,要是有什么意外的话,她就第一时间挡在姑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