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梁聿在书信里提到过团圆有几日忙着帮他办事,又听绿衣说起过,团圆有段时间总在牙行里跑,还和她说起过,要是有好的印刷匠人帮他留意着,因为荣家本来就有做这行的产业,路子比团圆没头没脑的去找更广些。
九郎小半年悬疑栏目的编辑和编稿,也不是白做的,丝丝缕缕的线索,他已经差不多推论出了事情的真相。
四千多两银子,买匠人用不了这么多,大概率还是买了宅院,但说多错多,所以他开口问的才是“你买了哪处?”而不是用更准确的形容“你买的哪里的宅院”。
梁聿也不笨,赶紧接上:“买的南街那边的一个小工坊,还有几个匠人,在研究新技术呢!”
“就是你上回和我说的那个?我病着的时候买的?”九郎不敢看梁勉的眼睛,语气尽量保持平稳,继续给他和梁聿的谎言打补丁。
“嗯。”梁聿不慌不忙,“叫团圆买的。”
“哦。”九郎煞有事情。
梁聿用眼睛去看梁勉,目光和表情摆的明明白白:你看我这都解释清楚了。
九郎也装着胆子看梁勉,冲着他拱拱手:“伯父,大郎日前与我们约好一同出去游玩。”
梁勉心骂:小兔崽子,这时候知道喊他伯父了。
可院子里几个孩子圆溜溜的眼睛都看着他,他就算知道梁聿和九郎找的理由蹩脚,一时半会也拆穿不得,背过身子,踱步进了屋里。
“太棒了,我们走吧!”梁聿立即小小欢呼一声,拉着九郎就往院子外他来时乘坐的马车跑。
少年意气风发,如放笼而出的飞鸟,都不需要脚凳,一个跨步就已经跳上了马车。
可扭头见到自己个子小小的小伙伴,没办法和自己一样跳上马车的时候,他又不嫌麻烦的再次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两手掐着伙伴腰身,用一个抱小孩的姿势,直接把人抱上了马车。
“梁聿!”九郎怒瞪着眼,似是不敢置信这小子竟然如此冒昧。
梁聿无辜眨眼,片刻见九郎不为所动,他才象征性的安抚道歉:“抱歉抱歉,最近在家和四郎几个玩多了。”
九郎再瞪他:他什么意思,说他像小孩吗!
那边荣曦光三人也跟了上来,九郎就不好多说。
“酷啊!九叔你要用四千两银子买梁聿给你当儿子?!”这是一点没学会说话艺术,还总喜欢仗着有张嘴就瞎咧咧的霍斯。
这事的结果是梁聿连带荣曦光三个都被九郎踹了出去,不许坐他的马车。
霍斯委委屈屈翻身上马,“今天的雪下的好大啊!”
周灵胥瞪他:怪谁呢!就他长了张破嘴,他一句话都没说,就要被连坐。
梁聿几乎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当然不敢牵马,荣曦光上马之后对着他伸出手:“梁聿,你和我共骑?”
他也不是没有和荣曦光一起骑过一匹马,虽然有些别捏,但这和自行车、电毛驴坐朋友后座没有什么区别,就在他准备握上荣曦光的手,借一把他的力翻身上马的时候,九郎的声音幽幽从马车厚厚的帘子里传出来。
“荣三你和霍四一匹马。”
被点名的荣曦光和霍斯:???
他们连支配自己□□马匹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对,没有。
因为九郎是荣曦光正经长辈,他要尊敬他。
至于霍斯,前头说过他不知道怎么打心底里就怕九郎,明明是个比他个还矮的小孩,是荣三长辈,又不是他长辈,但他就是看一眼九郎,心里就怵得慌。
周灵胥躲在一旁暗自庆幸,心里又嘲笑两个小伙伴:没出息的家伙,连个小孩都要怕。
若是荣曦光和霍斯知道他心里想法,一定当即就掀唇反讥回去了:你不怕,你怎么也一起滚下马车了?
这就是这三人“坚固不可摧”的友谊。
等九郎的马车缓缓行驶了一二里路光景,团圆才骑着梁聿的马,从后头追上来。
停下来换马又要不少时间,而且团圆也没带自己的坐骑,总不能让团圆跟在后头跑吧!让他和九郎一起坐马车,荣曦光三人又心有不甘。
所有人都没动,连九郎的马车都没有停下,就让团圆先骑着梁聿的马,跟在马车侧边。
马球赛用的马球场在郊外一个荒僻的庄子,离目的地越近,周围的人烟就越稀少,早上天上还在飘着雪,愿意出门的人就更少了。
开始还有稀稀拉拉的行脚商路过,后来路边的村庄房屋少了,只能见到一片片因为冬日荒芜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