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生应当也是有些本事与地位的,中人听他如此说,立即深信不疑,喃喃道:“不怪刚才我与这小郎君说起新刺史的时候,这小郎君连眉毛都不动一下的!”
这方的对话与早就离开牙行的梁聿是无关了,梁聿这边牙行事办的快,他的时间也就充裕起来,他打马自个去了陈氏药铺,叫团圆领着几个新买来的匠人去到工坊,洗洗身上脏污,再吃一顿饱饭,把人先安顿下来再说。
跨越了半个城的距离,梁聿循着阿婆的话找到了陈家药铺的新铺子。
药铺上的招牌是旧的,不过门板上的漆却是新刷的,铺子两边挂着的“百病草药安神护,药量取法皆谨慎”对联也是崭新的。
梁聿也有几年没有见过陈家的舅公了,这位舅公是他阿婆的兄长,他扫视了一圈,没在屋里瞧见老人模样的大夫。
他迈步进去,第一眼对上的就是药铺里供奉的药王孙思邈,一排整齐的药柜立在屋子一侧,前头站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药童。
“客人抓药还是看大夫?”药童算不上热情,但言语间也不失礼貌。
也确实,药铺可学不得其他铺子迎来往送的那一套,可不能说些“欢迎光临”“下回再来”的话语,这不是在咒人家生病吗?
这般便是恰恰好。
梁聿瞧这药童眉眼,有几分相似他阿婆,想来就是陈家的子嗣了,就是不知是舅舅还是表兄。
他干脆省了称呼,上前一步行了一后辈礼,把手中带来的糕点礼物放到柜台上,才道:“虽然是来抓药的,但也是来走亲戚的,我阿婆说陈家新搬了铺子,她忙着家中事,便遣我来认认门,送上些薄礼。”
不管出门原因到底为了什么,如今进了陈家铺子,这就是理由了。
药童听说是自家亲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中纳闷: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家中还有这么一门富贵亲戚?
不过看在梁聿提来的礼上,他脸上露出了比方才待客更热情些的笑容,从柜台后头出来,引着梁聿先去侧边幽静的待客小厅坐下,给他上了一杯茶,又问了他姓名还有他家中长辈姓名,才请他稍坐,自己去后头的制药坊寻家中能话事的长辈出来。
梁思安,梁勉……
药童琢磨着这两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心中愈发纳闷了。
瞧那梁思安的模样活脱就是个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公子,熏香的刺绣香囊,身上还挂着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佩,就连腰间的牛皮革带上的配饰都是玉做的。
方才他进门来的时候,他也瞧见了,还是个骑马来的。
这哪能是普通人家呀!
他娘往日总在屋里唠叨,他们老陈家净是些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就以那个嫁出去的老姑婆为首,每年冬天都要上门来,给她那个痨病鬼似的姑娘骗回些好药材,这都嫁出去几十年了,还要上门来打秋风,就是看准了公爹惦念着那点兄妹情分!
骂完这个老姑婆,他娘又要把陈家的列祖列宗都骂上,一会儿说陈家祖坟安的不好,一会儿说陈家先祖不知道保佑后人,一会儿又说陈家若不是娶了她这么个旺夫的媳妇,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做穷鬼呢!
反正来来去去车轱辘话,药童别的没听进去,从他娘的这些话里算是知道他们陈家富贵亲戚是没有,打秋风的痨病鬼亲戚倒是一堆。
所以今日梁聿这穿着富贵的小郎君上门来,药童才如此惊奇。
他去柜台带上梁聿送来的礼物,快步去了后头制药坊,进了二门,他也没了在前头店铺时的稳重,直接扯着嗓子喊开了。
“阿爹,阿爹!前头来了个富贵小郎君,说是咱家的亲戚!他还送了礼来,我瞧了,是七酥阁的点心!还是最上等带礼盒的那种,我滴个乖乖,这不得小十两银子!”
陈藿手里提着只笔,正写着药方,儿子这闹腾进来,手上一抖,快写完的药方上就多了一个墨点。
“陈蓟你嚷嚷什么!都十七快成丁的人了,一点不知稳重,我平日教你的都白教了!”他唬下一张脸,先把儿子骂一通。
陈蓟委屈,又不敢顶阿爹的嘴,本想把手上的糕点盒子重重放在他爹桌上发泄一下不满,可放下之时又变的轻手轻脚。
主要还是在他阿爹那对铜铃大的眼睛怒瞪之下,他还不敢挑战他爹的权威,另外就是小十两银子的点心啊!要是给他那么一摔,碰坏了可怎么办!
他家虽然开着个药铺,但家中子嗣多,日子过的也是紧巴巴的,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好的点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