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傻傻地坐在那儿,过了很久才又开口。
“所以,江心宁当真怀孕了?孩子是你堂弟的?”
程稷南应了一声,显然不太愿意谈这个话题。
齐郁心里虽然震惊,知道了便也不再想,毕竟是和自己无关的人。
程稷南再一次握住她的手,长叹了一声:“齐郁,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人?她害得你流产,千方百计想拆散我们,你竟然会以为我会娶她?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都不用程稷南说,齐郁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是有点傻。
不,岂止是有点傻,简直是傻透了。
她脸上的表情一点不错漏的,悉数都看尽他的眼里,他无奈地一笑,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下,然后便歪头靠在她肩上。
“你要是不睡,我睡一会儿,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有点累。”
说着,他就闭上了眼睛,没过几分钟,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齐郁很奇怪。
程稷南的体力不是一般的好,怎么可能因为长时间坐飞机的关系,就喊累。
之前刚见到他的时候,因为太过震惊,齐郁也没留意。
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的脸色很不好看,人也看起来瘦了一大圈,后来还咳嗽地那么厉害,好像还咳出了血。
想到这一点,齐郁瞬间睁大了眼睛。
因为有程稷北的前车之鉴,她免不了会想到,程稷南是不是也病了,还是很严重的病,不想让她担心,所以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透露。
齐郁本来就因为忧心程稷北而睡不着,眼下又多了一个程稷南,睡意彻底没了。
程佳年和陆令薇是第二天傍晚到的。
程稷南去机场接的人。
为了避免见面尴尬,齐郁在他们进入医院之后,就乘另一侧的电梯离开了。
晚上,程稷南给她发来信息,说他们今晚都陪在医院里。
齐郁回了句“知道了”就准备关灯睡觉。
说是睡觉,仍然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当年的一些事如同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一一闪现。
不知不觉,眼泪顺着眼角就往外流,怎么擦也擦不完。
虽然在程稷北决定放弃治疗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这种思想准备。
可是真当这一切要来临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
程稷北有一次对她说:“齐郁,谢谢你,我从来没想过,在我生命的最后一程,还能有你陪着我。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在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默默死去。其实那样也没什么,人总归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不论何时何地,又是以何种方式。但我很欣慰,能自己选择离开的方式。”
他还说过,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自己的骨灰将来埋在树下,或是洒入大海。
但是最后,他还是把她给支开,怕她受不了,而选择一个人默默离开这个世界。
一个心肠这么软的人,却选择了这么残忍的方式对待他的家人。
幸好,最后还算来得及。
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在宁静的午夜时乍然响起。
齐郁吓了一跳,瞬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看着手机,连伸手去点开的勇气都没有,紧接着,电话就响起来了。
她接起来,就听到程稷南的声音。
“他走了。”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住,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
哽咽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齐郁?”他轻唤了一声。
喉咙里似乎终于能发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嗯。”
程稷南松了口气,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心里也不好受。
因为陆令薇的关系,程稷南从小对这个弟弟谈不上多亲厚,甚至还不如和杨铭更亲。
即使他们在血缘上才是亲兄弟。
挂断电话,程稷南点了支烟,坐在那儿默默地抽。
他刚才亲耳听到医生宣布程稷北已经抢救无效,因病去世,又眼睁睁看着其被蒙上白布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他的弟弟,就这么离开了。
时光仿佛穿过了很多年,回到某一年的夏天,当他从学校放学回来,就看见一个短胳膊短腿的小男孩蹒跚着向他走来,直到走到他面前,仰起那张酷似他的脸,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扯住他校服的一角,不甚清晰地叫着:“的……的……”
程佳岁在一旁捂着嘴笑个不停,他却一脸嫌弃,蹲下身,耐着性子纠正。
“哥。”
“的。”
程稷南脸上的神情更嫌弃了,指着他对程佳岁说:“姑妈,他不是个傻的。”
程佳岁笑得越发开心,继而又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嗔道:“我看你才傻。你以为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能比他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