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容不明所以:“娘?”
默娘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女儿,是打也心疼,不打也心疼,这十几年来,董七娘对徐容不管不顾,她又没机会陪她长大,很多事,短短几日里也难以说明白。
默娘想了想:“阿容,你且想想,若是娘这般对你,你该如何?”
“儿不明白。”
“若是你辛苦做了花环,想要送给娘讨娘开心,娘却把那花环随意接过,放在桌上,且再也不看,转头就忘了那是你送的,若是你,感受如何?”
徐容闷闷的低下头:“当然是……重新再做一个娘喜欢的。”
默娘没料到会有这个回复,惊讶道:“娘这般待你,你不生气?”
徐容摇摇头:“儿不敢,娘自有娘的道理。”
听到这话,默娘似乎看到这十几年来,徐容过的什么日子,顿时眼睛都红了,本想趁此机会教她几句的心思也歇了。
“阿容,你该生气,”默娘拉着徐容的手,轻声道,“之前那些事是娘不好,但你记住了,无论是谁,你若真心待他,对方却不理不睬,你便不要再待他好,明白吗,你要多在乎自己些才是。”
“当然,”徐容点头,“这些儿明白的,但那人是娘,娘对我有养育之恩,哪怕娘不理睬,儿也不会弃娘不管。”
看着眼前如此懂事的孩子,默娘是既欣慰又心疼,摸了摸她的脸:“好孩子,你既自己也感受过,所以待离渊更不可如此,知道吗?”
听到离渊的名字,徐容刚才还清明的脑子,一下就变得晕乎起来。
默娘知道,如今徐容站在分岔口上,就差身边有人推她一把。
于是,默娘神色正经道:“如今他是明白了,但你还稀里糊涂的,他既放弃了一切来寻你,你这般随性的应了亲事,岂不是对不起人家?”
“娘说的我明白,”徐容满脸纠结,“只是心里过不去。”
“你讨厌离渊吗?”
这个问题,离渊也问过,徐容心里早就有答案,立即摇头:“不。”
“那喜欢?”
徐容还是说不出来,咬着唇瓣,像是被逼到绝路,满脸都写着“为难”二字。
默娘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娘不是逼你,娘是让你别逃避,好好想想。两个人在一起,看中的是身体里的那颗心,而非男女,更非外貌,你看朱家那孩子模样也不错,可为何你一提到他,就满是厌恶,就是这个道理。”
对于这个女儿,默娘仅看过她一眼,就送上了岸,如今再见,喜欢是真,陌生也是真。
错过了十几年,只想把所有的好掏出来给她,哪里舍得说一句重话。
可默娘心里明白,若是不说,更是害了徐容。
所以她按下心里的不忍,继续道:“一味的逃避于你于他都不好,你若是喜欢,就别耗费光阴坦诚相待,你若是不喜欢,就按娘说的在村子里给他寻一住处,今后以兄妹相称。”
说完,默娘垂眸感叹道:“人生虽短,但胜在为自己而活,娘只想你在这岸上好好走完这段路,海里,太冷了。”
前一段话,徐容还听得懂,可最后这一句,她却是不懂了。
但徐容没来得及问,默娘却像是回过神来,意识tຊ到自己说得太多,笑了笑,把话锋一转,又扯到别的事去了。
门外的离渊听着母女二人的对话,心里也是复杂,望着一地的柴,手里的斧头似有千斤重,再也抡不动了。
那天之后,徐容把听来的话好好在脑子里过了几遍,逐渐也领悟到她娘的意思。
要么就接受,要么就干错利落的说明白,不能这样含含糊糊的住在一起。
只要住一个屋檐下,那就是在给离渊希望,她太残忍了。
从那以后,徐容偶尔单独碰着离渊,也努力去直视他,不再像以前那些躲躲闪闪。
谁知,徐容在努力改变,离渊反而变了,变得冷淡。
听了那天母女二人的对话,离渊像是意识到自己让徐容为难了。
所以很多时候刻意避着她,即便砍柴做家事,也不再打赤膊,穿着厚重的粗布衣裳,磨得娇养出来的一身皮肤都起了红疹,顶着烈日,额头的汗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即便如此,离渊也没说一句抱怨的话。
依旧住在徐容家,任劳任怨地帮她干活,只是随着时间推移,离渊越来越沉默,几乎很难从他身上看到曾经娇惯的性子,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如此大的转变,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他是为她而改变,从身体到心灵,一切都在迁就她。
因为她是女子,所以他成了男子。
因为她在岸上,所以他弃了海洋来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