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最后这句,他刻意放慢语速在模仿她上次的语气。光说不够,他还端着酒杯吞下两口,扯着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霍蓁蓁被噎住,一时没发出声音。
会选在今天请他吃饭,本来是想着他刚刚经历解散这种事情,心情肯定不好,而心情不好的时候一个人待着就更郁闷了。
她经历过,所以有深切体会。
眼下看来,倒是她的担心多余了。
她努努嘴,接连夹了好久筷子不同的菜塞进嘴里,边嚼东西,边握紧手上的筷子闷头使劲朝盘子里戳。
游礼给她重新倒了杯酒递过来,笑道:“好啦,不开你玩笑了。”
她没抬头,只端起啤酒灌下大半,满脸怨气冒出一句:“还以为你真像他们说的不善言辞,原来挖苦起人来毫不逊色。”
游礼立刻坐直,一本正经说:“我错了,霍蓁蓁同学明明是担心我,我却还有闲心开玩笑。”
霍蓁蓁撇撇嘴,重新露出笑意,“吃饭吧,你没事不是更好?”
游礼也笑笑,往她碗里夹了菜。
她道过谢,没急着将菜往嘴里送,抿抿唇,轻声问:“游礼,你们做乐队的那段时间,除了上台演出,会不会在直播平台唱歌?”
“嗯?”游礼疑惑地说。
她解释道:“就是随口问问,因为直播间还挺火的。”
游礼避开她的眼神,答得简洁:“没有。”
霍蓁蓁眼底闪过失落,低低“哦”了声,这才闷声开始吃饭。
端起酒杯和她的碰了碰,游礼仰头喝完剩下的一半,迟疑着张口:“蓁蓁,你这段时间明明很忙,昨天为什么还特意跑那么远去看我们的演出?只是……为了捧场?”
她手上动作一滞,下意识捏紧筷子,“也不全是。”
游礼近乎屏住呼吸,静静听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继续说:“我经历过所有努力不被认可,梦想虚无一片的时候,所以我最清楚这种时候有人支持是多么重要。”
轻声笑笑,她又补充道:“我确实挺忙的,自己也不是没犹豫过要不要加班加点赶完稿子去嘉阳,可我的犹豫大概只持续了三秒钟就被冲动战胜了。
我知道,凭我举着条幅出现在台下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改变不了你们面临的现状。但我从决定要去,到真正站在台下看你们演出,这个过程我一直是快乐的。你们在台上看见我是为了你们而来,你们也是快乐的。这就足够了。”
“毕竟,不是什么事情都必须要有意义才行,对吗?”
“对。”游礼笑笑,点着头回答。
他眼眶里已经蓄满泪水,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感动更多,还是失落更多,只是慌忙低下头不让她看见。
她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善良、赤诚。
因为自己经历过,所以愿意在这种时候给别人撑一把伞。
因为是朋友,所以能让对方快乐就愿意付出,不计得失。
可换句话说,他在她心里,依旧和其他的“朋友”没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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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悠悠散着步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夜空墨黑,不见一丝星点。
霍蓁蓁站在窗前,看着游礼折身走出小区,这才伸手拉上窗帘准备去洗漱。
人还没走到浴室门口,这头桌上的手机又响起来。
她折回来低头看,来电人是陶旭尧。
拧了下眉,她按下接听:“喂?”
传出的是个女声:“请问您是陶旭尧先生的朋友吗?”
她不明所以,迟疑着答了声:“是。”
接着反问:“请问你是?”
那头解释道:“我这边是洛安市二院,陶旭尧醉酒在急诊科输液,但我们联系不上他其他的家人,到您这里电话才通,麻烦您现在过来一趟吧。”
情况不容她多加思考,只能先点头应下来。
二院离得远,霍蓁蓁打车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赶到。
急诊科人头攒动,问了护士,她找见躺在留观室的陶旭尧。
吊瓶还剩下大半,病床上的人熟睡着,还没走近就已经能闻见浓烈的酒气。
她挪过去,给他接了杯温水放在床头。
十几分钟过去,陶旭尧终于翻了个身。
他睁开眼,被正上方的光线刺到,双眼又眯缝起来,喊了声:“蓁蓁……”
那声音实在沙哑,霍蓁蓁将水杯端上前,“你先喝点水吧。”
陶旭尧“嗯”了声,试图杵着床铺起身,但并没成功。
霍蓁蓁只好搀住他的胳膊,出力将人往上拉。
他终于坐起来靠在床头,喝下两口水,低哑的声调平缓不少:“谢谢,麻烦你了,我没想到医生会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