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宴,你再不去——”
她可能又要睡醒了。
其实言笑早几天就醒了,只不过那会病房里空无一人,她很快又睡了过去,这几天醒醒睡睡的,状态没有一开始这么糟糕了,骂人都有力气了。
当然骂得最多的是宴之峋,反反复复一句:“他人呢?我都这副样子了,怎么还不来看我?非得等我火化了,他才肯到我的骨灰盒前表演一段追妻火葬场?”
言文秀话还没说完,迎面刮来一阵风,人直接没了影。
“你再不去”这四个引人遐想的字,对一个近期神经尤为敏感脆弱的人来说杀伤力巨大,宴之峋身体里的血液就这样被搅动到沸腾,喷涌至大脑,阻碍了他仅存的理智和判断,下意识当她的情况急转直下。
这些天,他不是没有在脑海里设想过他们见面的场景:
她劫后余生,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同他相拥在一起,复合水到渠成,这也是电视剧里最俗套的桥段。
就像爱情本身,庸俗至极,又跟他的自尊心一样廉价,但他还是想要拥有。
也想要发生的车祸其实只是一个玩笑,那些碍眼的创伤并未出现在她身上,她的皮肤依旧细腻柔滑。想要她懒洋洋地靠在床头,见到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后,狠狠奚落他,“宴二狗,你怎么又哭了,好没出息哦。”
当然还存在着另一种可能性,以当事人的身份见证一场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
这是他不敢想象的,哪怕在四年前,被她分手后,当时他怨过她,恨过她,但他从来没有一刻产生过类似诅咒她不好过的恶毒念头。
平心而论,抛去那些怨恨,他还是希望她能好好的,至少不能比跟他在一起时过得更差。
这些,他猜测她并不知情——她总是低估他的深情。
深情?
这个词一蹦出来,他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他真的深情吗?这难道不是男人千篇一律的自我感动?
也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他总把复合挂到嘴边,可他的复合真正考究起来,其实没多少诚意,他为她做过什么呢?
送过几个Jellycat——要命,还不是他亲自挑的。
在她工作的时候,陪言出玩,哄言出睡觉——言出也是他的儿子,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这不算对她好。
其他的,他想不出来,或许本就不存在。
那他也太糟糕了。
吹毛求疵,冥顽不灵,连爱都施展得如此吝啬又自大。
她当初在分手时说的那些话,看来还给他留下了不少颜面。
刻烟吸肺般的自省中,时间看似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事实上也不过只有短短两分钟,他一路狂奔到病房门前,门关着,里面传出欢声笑语,一片祥和。
和他想象中两种的场景截然不同。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走错病房了,脚步不受控地慢了下来。
病床前围着一堆护士,将视线阻隔开,宴之峋看不到床上的人,对方也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但他能辨认出是谁在说话,毕竟她得意满满时的腔调无人能模仿。
“我能活着,哪算是我命大,分明是死神觉得高攀不起我,拒绝了我单方面的好友申请。”
有个男护士笑着搭腔:“言小姐,你说话可真风趣。”
言笑顿了两秒,语气夸张:“我第一次见到男护士欸……哇,帅哥,你这手可真漂亮,怎么保养的,哟哟哟,你这脸蛋看着也好细腻,锃亮锃亮的,帅哥,你做医美的不?要是做的话,能不能给我推荐个靠谱的美容院,我打算出院后,好好保养我这张脸balabala……”
不仅没到气若游丝的地步,相反比普通重创后的病人气要足几倍,笑声也是,不怕伤口撕裂一样,咯咯笑个不停,有几声听着像鹅叫。
话里话外透着一股贱兮兮的幽默。
宴之峋快听麻了。
她是基因变异的X战警,还是变次身就能存个档的奥特曼,这才多久,怎么就恢复到这程度了?
帅哥护士嘴巴也甜,“言小姐,你才漂亮,你睡着的时候躺在那,安安静静的,雪都没你的脸白,鼻子又那么挺,就跟童话里的睡美人一样。”
言笑被哄得心花怒放,“帅哥,看来你不仅是脸蛋天才,眼神也好到爆炸了,不是我吹,从小到大,追我的人、得不到就诋毁我的人,就跟香飘飘奶茶一样,绕了地球不知道几圈。”
“怪不得……”几名护士面面相觑,露出磕死我了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