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还没从错愕中反应过来,手腕先被他箍住。
他的步伐很快,她小跑才勉强跟上,一面跑,一面盯住自己手腕看。
他的手很烫,像火炉一样,让她感觉自己裹在手心手背外的冰霜都要被他融化。
等到那对夫妇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他才松开手。
言笑停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气,像一个劫后余生的人。
更稀奇的是,等她平顺好呼吸,刚才那些情绪已经不见踪影。
她抬起眼睛看他,恰好他也看了过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滞了几秒,这几秒里,一片沉寂。
她自认为自己身上最大的优点是拥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嘴,唯独那一刻,她没法按捺住起伏不定的心跳节奏,故作平静地开口问道:“嗨,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太愚蠢了。
或者问:“你知道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吗?”
她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厉害,同时她发现自己突然变得好奇怪,想他问,又不想他问。
思绪百转千回间,她的目光未收。
他今天穿了件长款风衣,内搭一件纯黑衬衫,下巴一半塞进裤子里,勾勒出紧瘦的腰部线条。
凛冽的气场没敛干净,表露在他微微拧紧的眉心中,他的双眼看上去更深邃了。
她一瞬不停地盯着,有些着迷。
或许这才是逃跑的意义,它使惩罚变得遥远,同时又延伸了快乐,藏进局促的胸腔里,听见轰鸣声。
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就是个再庸俗不过的人,崇拜着英雄主义,渴望自己生命里也能出现身骑白马、带她脱离苦海的王子。
宴之峋上前两步,手指碰了碰她红肿的脸,很快收回,嘲讽般的勾了勾唇,“差点忘了,你不喜欢我,自然也不喜欢我碰你。”
这句听上去其实更像疑问语气。
言笑欲言又止,舔了舔干涩的唇,不答反问:
“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第二句话她没说,征求意见般的口吻,总让她觉得自己是在乞求一段无望的感情,第一句话或许就够了,点到为止,才能留下足够多遐想的空间。
宴之峋没怎么犹豫,“是,所以呢?”
所以呢。
所以呢。
所以呢。
言笑默了几秒,“我听说你朋友跟外语学院的女生告白了。”
宴之峋没料到她会这么往下接,一顿,“那你应该也听说他被拒绝了。”
“嗯。”
他轻笑,“没营养的电视剧看多了,现在谁告白去寝室楼下点蜡烛,要是我——”他忽然抿紧了唇。
“要是你,你会对她说,你要在五秒后吻她,如果她不喜欢,那就赶紧逃?”言笑循着记忆脱口而出。
让人难堪的回忆涌上大脑,宴之峋脸瞬间绷住了,直到她一句:“宴之峋,你要不要再给我五秒钟?”
他听出了她的潜台词,稍愣后问:“你确定?”
“确定。”
一旁的广场上有表演,时不时响起喝彩声,仿佛是对他们的摇旗助威。
宴之峋第一次做了个反悔的小人,不过数到三,就捧住她的脸,将唇扣上去。
言笑没有闭眼,借着再近不过的距离观察,他的睫毛真长,像女娲一根根亲自种上的。
他口腔里的味道不糟糕,是清凉的薄荷味,气息比她想象中的要灼热。
明明是他主动的,但他的耳朵好红。
还有,她的心跳好快哦。
她的初吻没了,但她的初恋似乎到来了。
……
说这些时,言笑的目光一直落在宴之峋那,他也是。
对视,是人类不含情欲的精神接吻。
它能带起神经的高|潮。
疲软不堪的倾诉欲在她将过去这段回忆带出后,一瞬间攀至巅峰,但又被她咽了下去,用寥寥无几的一句话总结:“我想我会喜欢上你,就是因为那次逃跑。”
宴之峋不是忘记了,而是他压根没有将这事当成一次叛逃,更不懂它在她心里产生的分量。
他再次确认,自己从来没有一刻真正认识、了解过她。
“所以你是因为不想再喜欢我了,才会跟我提出分手?”虽然现在提这话题挺没意思,也不太合适,但他就是忍不住。
他举一反三的推导能力可真厉害。
言笑稍顿后点了点头,“因为我发现,喜欢你太累了,再坚持下去,大概率也不会有好事发生。”
宴之峋低垂着眉眼,水族箱和廊顶灯光照不亮他脸上的阴翳,反倒将他整张面孔切割成凌乱无序的方块,眼周那带色泽格外暗沉,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和七月的大西洋一样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