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瑞林淡淡接道:“二嫂,用打发可不太合适,我自己的儿子,我总不可能拿他当仇人看,调他去桐楼,只是为了磨练他。”
二伯母先是感慨了句确实得磨,然后意有所指道:“都说好事多磨,阿峋现在这浪荡不着调的样子,说到底是早期家庭教育出现了问题,可不能代表以后,没准过不了多久,阿峋就能痛改前非,弯道超车了,我们云舟都赶不上了呢。”
短短一句话,拐着弯骂了宴三一家,顺便抬高自己儿子的身价,宴瑞林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
宴之峋听了却只想笑。
好事多磨?
狗屁好事多磨,他又不是驴,谁爱磨谁磨去。
不过关于家庭教育的批判,倒是说得不错。
老大没憋住笑,又插了句:“我看阿峋也别当外科医生了,省得到时候一个失误,犯下人命大罪……云舟,你不是还成立了什么实验小组吗,能不能加个名额,把阿峋拉进来,都是自家兄弟,总要帮衬一把的。”
宴之峋垂了垂眼皮,这话听着倒像是给他莫大的恩赐。
但他不打算收,甚至是当面拒收,毫不留情地让他们难堪。
“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他那实验小组,我大学就待过,没什么意思。”
二伯母脸一僵,“还没说是什么小组呢,你怎么就这么确定?”
宴之峋直接越过她问宴云舟,“主负责导师是黄海彬?”
宴云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宴之峋神色也淡,“那二哥你得小心点了,他这人可是最爱拿助手的论文给自己履历润色。”
二伯母愣了愣,忙不迭去问宴云舟怎么回事。
宴云舟沉着脸没理她。
当众被自己亲儿子无视,二伯母发泄不出来,只能跟自己生闷气,好半会才歇了,开始聊起最近听到的八卦逸事,全都和出轨有关,出轨的一方还都是医院身居高位的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宴之峋听笑了,等她停下后说:“您知道您现在这种行为像什么吗?”他说话直来直往,不屑给任何人留下遮羞布,“在垃圾堆里踩到粪便,还要打包带回来让别人一起闻。”
和帮宴瑞林说话无关,他只是不想看她太过得意。
这话很奏效,二伯母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接受的礼仪教养全都抛之脑后,伸出手指了过去,那是和言文秀截然不同的手,手背皮肤细腻柔软,不生茧,也没有冻疮,涂着冰茶色的指甲油。
——是养尊处优加精心保养后的手。
“饭桌上怎么能说出这么糙的话?蓝心,你就是这么教育你家二儿子的?”
她没料到被拴到桐楼的野马一回到申城就脱缰,张口闭口透露出的全是歹毒,语不惊人死不休。
宴之峋敛下神情,扫了眼赵蓝心,脱下外套的她上身穿了件白色高领针织上,贴身,勾勒出她纤薄的肩背线条,像有人在她的腰间箍上一层坚硬、棱角锋利的铁片,硬生生将她的背凹成毫无起伏的板直形状。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缓慢低了头,像极羞愧难当后的反应。
见她不说话,二伯母心里冷哼一声“真是软骨头”后,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儿子身上,宴云舟好整以暇地晃着手里的红酒,一直没跟她对上视线,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漠姿态。
宴之峋看在眼里,忍不住轻笑,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宴云舟和二伯母之间的关系不像表面看起来的亲近和谐,造就他们疏离的原因很简单,二伯母密不透风的掌控欲和宴云舟自身勃勃的野心。
一个没了丈夫、娘家正处于败落期的母亲,能给野心勃勃的儿子带来什么呢?
能确定的是,宴云舟想要的东西,二伯母一样也给不了,但宴瑞林能给他。
比起附和她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来维系并不牢固的母子情,倒不如安静点,不去惹宴瑞林的不痛快。
宴瑞林的脸色在宴之峋一针见血的嘲讽里有所好转,犒赏似的,这才想着对自己儿子嘘寒问暖一番,“在桐楼分院待得还习不习惯?”
语气轻柔到仿佛被人夺了舍,宴之峋听得毛骨悚然,停顿几秒说:“还行,就是前不久遇到了医闹,我把人脖子掐了。”
所有人短暂地被摁下静止键。
宴瑞林最先回过神,一字一顿地反问:“什么叫把人脖子掐了?”
“字面意思。”宴之峋骨子里怕宴瑞林,但他的嘴并不怕,“您想让我当面示范一下吗?”